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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 3、尸变

蒲松龄 本书目录 2024-12-05
阳信县有个老头,是蔡店人。村子离县城五六里路,老头和儿子在路边开了一家客店,供过往行商的人住宿。有几个车夫,经常往来贩卖货物,总是住在他家。

一日黄昏时分,有四个人一同来到店里,想要投宿。但老头家客店已经住满了。四个人无处可去,坚决请求老头收留他们。老头犹豫了一下,想到一个地方,但又担心客人不满意。客人说:“只求有一间简陋的房屋就行,不敢再有其他要求。”

当时,老头的儿媳刚死,尸体停在屋里,儿子外出买棺材还没回来。老头认为灵堂所在的房间很安静,就穿过巷子引导客人前往。

进入房间后,只见桌上灯光昏暗。桌子后面搭着灵帐,用纸褥子盖着死者。又看了看睡觉的地方,发现里屋有连着的床铺。四个车夫奔波劳累了一天,非常困倦,刚躺下,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。只有一个人还半睡半醒,突然听到床上传来沙沙的声音。他急忙睁开眼睛,只见灵堂前的灯火照得很清楚。

女尸已经掀开褥子站了起来。不一会儿,她走下灵床,渐渐进入卧室。她脸色淡黄,额头上用生绢盖着。她俯身靠近床铺,对着躺在床上的客人逐一吹气。客人非常害怕,担心女尸会轮到自己,于是悄悄地把被子拉到头上,屏住呼吸,强忍着不敢出声,静静地听着动静。

不一会儿,女尸果然来到他跟前,像对其他客人一样吹气。客人感觉到女尸离开后,听到纸褥子的声音。他悄悄探出头来,看见女尸仍然像刚才一样僵直地躺着。客人非常害怕,不敢出声,用脚轻轻地踢了踢其他客人,但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。

客人想来想去没有办法,不如穿上衣服逃跑。他刚起身整理衣服,又听到沙沙的声音。客人害怕极了,又趴下来,把头缩进被子里。他感觉到女尸又来了,连续吹了好几口气才离开。

过了一会儿,听到灵床发出响声,知道女尸又躺下了。于是他从被底慢慢伸出手来,摸到裤子,急忙穿上,光着脚跑了出去。女尸也站起来,似乎要追赶他。等到他离开帷帐时,已经打开房门逃出去了。女尸紧追不舍。

客人一边跑一边喊叫,但村里的人都没有惊醒。他想敲主人的门,又担心被女尸追上,于是朝着县城的路拼命跑去。跑到东郊时,忽然看见一座寺庙,听到木鱼的声音,于是急忙敲打山门。道士对他的异常举动感到惊讶,又不立即让他进去。

转眼间,女尸已经追到了,离他只有一尺多远。客人更加窘迫。门外有一棵白杨树,树干有四五尺粗,客人就用树来遮挡自己。女尸从右边来,他就躲到左边;女尸从左边来,他就躲到右边。女尸更加愤怒了。但两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。

女尸突然站住不动,客人汗流浃背,呼吸急促,躲在树后。女尸猛地跳起来,伸出双臂隔着树向客人扑去。客人被吓得跌倒在地。女尸没有抓到他,抱着树干僵住了。

道士在门外偷听了很久,没有声音了,才慢慢走出来,看见客人躺在地上。他点上蜡烛检查,发现客人还活着,但心下有丝丝的动气。道士把他背进去,整夜照顾,他才苏醒过来。道士给他喝了些汤水,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。客人把事情经过详细地告诉了道士。

当时晨钟已经敲过,天色迷蒙。道士偷偷地看了看树上,果然看见僵直的女尸,非常吃惊。他报告了县令,县令亲自前来检验,派人拔女尸的手,但拔不开。仔细一看,原来女尸的左右四指都弯曲如钩,深深地插入了树干里。又用了好几个人的力气才拔了下来。看女尸手指插过的地方,就像凿的孔一样。

县令派人到老头家去查看,只见尸体不见了,客人死了,人们正纷纷议论着。差役告诉了县令事情的经过,老头才跟着差役,把女尸抬了回去。客人哭着对县令说:“我们四个人一起出来,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回去,这种情况怎么让乡亲们相信呢?”县令给了他一份公文,让他带着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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