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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 41、贾儿

蒲松龄 本书目录 2024-12-15
有位在外经商的楚地客人,他的妻子独自留在家中。一天夜里,妻子梦见与人交欢,醒来后抚摸身边,发现竟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。她察觉到这个男子的情形与人不同,知道他是狐狸所变。没过多久,这狐狸就从床上跳下床,门还没开就已经消失了。

到了傍晚,妻子邀请厨房里的老妇人来陪伴她。她有个十岁的儿子,平时单独睡在另一张床上,也被叫来一起睡。夜深后,老妇人和儿子都睡着了,狐狸又来了,妻子喃喃自语像是在梦中说话。老妇人察觉后呼喊她,狐狸就离开了。

从此之后,妻子神情恍惚,好像魂魄丢失了一般。到了夜里,她就不敢熄灯,还告诫儿子不要熟睡。夜深人静时,儿子和老妇人靠着墙壁稍微睡了一会儿,醒来后发现妻子不见了,以为她是去上厕所,但等了很久都没回来,开始怀疑起来。

老妇人害怕不敢去找。儿子拿着火把到处找,发现母亲裸体躺在另一间屋里。他靠近去扶她,她也不觉得羞耻。从此之后,妻子就疯了,每天又唱又哭又叫又骂,各种症状都有。她晚上不愿意和人同住,独自睡在另一张床上,还赶走了儿子和老妇人。

儿子每当听到母亲说笑的声音,就马上起床查看。母亲反而责骂儿子,但儿子也不在意,因此大家更加鼓励儿子的勇气。然而,儿子嬉戏无度,每天模仿老人用砖石堆砌在窗户上,大家劝阻他都不听。有时大家去掉一块砖石,他就满地打滚娇啼,没人敢惹他生气。

过了几天,两扇窗户都被他堵得严严实实,一点光亮都没有。接着,他又和泥把墙上的洞堵上,整天忙忙碌碌,不怕劳累。涂完后,没什么事情可做,他就拿起厨刀霍霍地磨起来。看到的人都讨厌他顽皮,不把他当人看待。

儿子在夜晚偷偷把刀藏在怀里,用瓢盖住灯,等着母亲说梦话,就急忙点亮灯,关上门大声呼喊。等了很久都没有异常,于是他就离开门,假装要搜查的样子大声喊叫。突然有一个像狸猫一样的东西,从门缝里猛地冲了出去。

他急忙用刀砍去,只砍断了它的尾巴,大约二寸长,湿漉漉的血还在滴。刚开始挑灯时,母亲就辱骂他,儿子好像没听见一样。没砍中后,他懊恼地睡了。心想虽然没有立刻杀死它,但可以希望它不再来。

等到天亮时,他看到血迹是翻墙而去的。他顺着血迹追踪,发现血迹进入了何家的园子。到了夜里,狐狸果然没有再出现,儿子心中暗喜;但母亲却像死人一样痴痴地躺着。


没过多久,经商的丈夫回来了,他到床前问候妻子。妻子却辱骂他,把他当作仇人。儿子把情况告诉了父亲,父亲很惊讶,请来医生为她治疗,但妻子却把药倒掉并辱骂医生。父亲悄悄地把药混在汤水里让她喝下,过了几天,她的病情渐渐好转。

父子俩都很高兴,但一夜睡醒后,发现妻子又不见了,父子俩又在另一间屋里找到了她。从此之后,她又变得疯疯癫癫的,不愿意和丈夫同住一室,每到傍晚就跑到别的屋里。

丈夫去拉她回来,她骂得更厉害了。丈夫没有办法,只好把其他房间的门都锁上。但妻子一去,门就自动打开,丈夫对此很担忧,用尽各种方法驱赶和祈求神灵保佑,但都没有什么效果。

儿子傍晚时悄悄潜入何家的园子,趴在草丛中,想要探查狐狸的踪迹。月初升时,他忽然听到有人说话。他悄悄拨开草丛,看见两个人来喝酒,一个长着长鬣的奴仆捧着酒壶,穿着老棕色的衣服。

他们说的话都很隐晦细小,听不太清楚。过了一会儿,他听到其中一个人说:“明天可以拿一瓶白酒来。”不久,两人都离开了,只有长鬣奴仆独自留下,脱下衣服躺在石头上。儿子仔细看了看他,发现他的四肢都像人一样,只是尾巴垂在身体后部。

儿子想要回去,但又怕狐狸察觉,于是整夜都趴在草丛里。天还没亮,他又听到那两个人依次回来了,嘀嘀咕咕地走进竹丛中。儿子这才回家。父亲问他去哪里了,他回答说:“在阿伯家过夜。”

正好他跟着父亲去集市,看见帽店里挂着一条狐狸尾巴,就恳求父亲买下来。父亲没理会他,他拉着父亲的衣服撒娇地央求。父亲不忍心过分拒绝他,就买下来了。父亲在集市上做生意时,儿子在他旁边玩耍,趁父亲不注意时偷钱离去,买了白酒寄存在店铺的走廊上。

他有个舅舅住在城里,一向以打猎为业,儿子跑到舅舅家。舅舅不在家,舅妈询问他母亲的病情,他回答说:“这几天稍微好点了。又因为老鼠咬坏了衣服,母亲气得一直哭,所以派我来讨点猎药。”

舅妈打开柜子,拿出一些钱用纸包好交给儿子。儿子觉得钱太少,舅妈想要做汤饼给儿子吃。儿子趁屋里没人时,自己打开药包,偷偷抓了一大把揣在怀里。然后他赶紧告诉舅妈不要生火做饭,“我父亲还在集市上等我,没时间吃饭呢”。说完就离开了,悄悄把药放进酒里,在集市上游玩,直到傍晚才回家。父亲问他去哪里了,他托词说在舅舅家。

儿子从此以后每天都在集市和店铺间游玩。一天,他看见长鬣奴仆混杂在人群中。他仔细看了看,确认无误,便暗暗跟踪他。逐渐和他搭话,询问他的住处,他回答说:“北村。”也问了儿子的住处,儿子假称说:“山洞。”长鬣奴仆奇怪他住在山洞里。

儿子笑着说:“我们世世代代都住在洞府里,你难道不是吗?”这个人更加惊讶,便询问儿子的姓氏。儿子说:“我是胡家的孩子。曾经在某个地方,看见你跟着两个男子,难道你忘了吗?”这个人仔细看了看儿子,半信半疑。

儿子悄悄撩起下裳,稍微露出一点假尾巴,说:“我们混在人群中,只有这个东西还在,真是可恨啊。”

这个人问:“你在集市上想干什么?”

儿子说:“父亲派我来买酒。”这个人也说他是来买酒的。

儿子问:“买到了吗?”

他说:“我们这些人都很穷,所以经常偷的时候比较多。”

儿子说:“这种差事也很辛苦,总是担惊受怕。”

这个人说:“受主人派遣,不得不这样啊。”

接着问:“你的主人是谁?”

他说:“就是刚才我所见的那两个男子的兄弟。一个私通北郭的王家妇,一个住在东村某老翁家。老翁家的儿子很厉害,把我的尾巴砍断了,十天才痊愈,现在我又要去了。”

说完就要告别,说:“不要耽误我的事。”

儿子说:“偷东西很难,不如买来得容易。我先买了寄存在店铺的走廊下,恭敬地送给你。我囊中还有余钱,不愁买不到酒。”

这个人惭愧得无以回报。儿子说:“我们本来就是同类,何必吝啬这一点点东西呢?有空的时候,我还要和你痛饮一番呢。”于是和这个人一起走去,取来酒交给他,然后才回家。

到了夜里,母亲竟然安稳地睡着了,没有再乱跑。儿子心里知道有异常,告诉父亲一起去查看,发现两只狐狸死在亭子上,一只狐狸死在草丛中,嘴里还津津有味地流着血。酒瓶还在那里,拿起来摇一摇,里面的酒还没喝完。

父亲惊讶地问: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儿子说:“这个东西最灵验,一说出来它就会知道。”

父亲高兴地说:“我儿子真是讨狐的陈平啊。”于是父子俩扛着狐狸回家。他们看见一只狐狸尾巴秃了一半,刀痕清晰可见。从此之后,家里就安定了下来。但妻子的身体却非常瘦弱,心智也渐渐恢复了清明,只是咳嗽得更厉害了,吐出了好几升痰,不久就痊愈了。

北郭的王家妇,以前被狐狸缠上,到这时问她,她说狐狸已经绝迹了,她的病也好了。父亲从此对儿子刮目相看,教他骑射。后来,儿子官至总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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