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0、胡四姐

尚生是泰山人，他独自居住在一间清幽的书斋里。在一个秋夜，银河高悬，明月当空，尚生在花荫下徘徊，心中充满了遐想。突然，一个女子翻墙而入，笑着问尚生：“秀才，你在想什么呢？”尚生抬头一看，只见她容貌美丽如仙，心中惊喜交加，连忙将她拥入怀中，两人亲密无间。

女子自称姓胡，名三姐。尚生问她家住何处，她只是笑而不答。尚生也就没有再追问，只是与她相约要永远相爱。从那以后，每天晚上胡三姐都会来陪伴尚生。

有一天晚上，尚生与胡三姐坐在灯下促膝长谈，尚生一直深情地注视着她，目光不曾离开。胡三姐笑着说：“你这样一直盯着我干什么？”尚生回答：“我看你就像红叶和碧桃一样美丽，即使整夜看着也不会厌倦。”胡三姐说：“我这样的姿色，竟然能得到你这样的青睐，如果你见到我的四妹，不知道会如何颠倒呢。”

尚生听后更加心动，遗憾没有机会见到四妹的容貌，于是长跪在地，哀求胡三姐让他见一见。隔了一天晚上，胡三姐果然带着四妹来了。四妹年纪还小，刚满十五岁，她面如荷花般娇嫩，肤如杏花般润泽，笑容嫣然，美丽动人。

尚生见到四妹后欣喜若狂，连忙请她坐下。胡三姐和尚生一起谈笑风生，而四妹只是用手拉着绣带，低着头不说话。过了一会儿，胡三姐起身告别，四妹也想跟着走，尚生拉着她的手不放，回头对胡三姐说：“姐姐，麻烦你替我向她道别。”胡三姐笑着说：“这个痴情的小伙子真是心急了！妹妹，你就多留一会儿吧。”四妹没有说话，胡三姐就走了。

尚生和四妹尽情享受欢愉，后来两人并肩躺下，倾诉着彼此的心事，毫无隐瞒。四妹自称是狐仙，尚生虽然依恋她的美貌，但并没有感到奇怪。四妹告诉尚生：“我姐姐心狠手辣，已经杀了三个人了，被她迷惑的人无不丧命。我幸亏得到她的宠爱，不忍心看到我们家族灭亡，所以应该早点和她断绝关系。”

尚生听后非常害怕，请求四妹告诉他该怎么办。四姐说：“我虽然是狐仙，但得到了仙人的正法，我可以写一张符咒贴在你的卧室门上，这样就可以抵挡我姐姐了。”于是她写了一张符咒贴在了门上。

第二天早上，胡三姐来了，看到符咒后退了回去，说：“你这个小丫头真是忘恩负义，倾心于新郎，却不记得是我把你介绍给他的。你们两人有前世的缘分，我也不会怨恨你，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？”说完就径直离开了。

过了几天，四姐说要到别处去，约定隔一天再回来。尚生这天偶尔出门眺望，看到山下有一片槲树林，苍茫中走出一位少妇，也很有风韵。她走近尚生说：“秀才，你何必每天都沉迷于胡家姐妹呢？她们又不能给你一分钱。”说完就给了尚生一贯钱，说：“你先拿着这些钱去买好酒，我马上就带着小菜来，和你一起欢乐。”

尚生揣着钱回家，果然按照少妇说的做了。过了一会儿，少妇果然来了，她把燔鸡和咸猪肩放在桌上，抽出刀子切成小块。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调笑，欢乐异常。后来吹灭蜡烛上了床，亲昵之情更加放荡。天亮后才起床，坐在床头穿鞋时，突然听到人声。仔细一听，已经进了帷幕，原来是胡家姐妹来了。

少妇看到胡家姐妹后惊慌失措地逃走了，把一只鞋遗落在床上。胡家姐妹于是大声呵斥道：“骚狐狸！你怎么敢和人同床共枕！”她们追了出去，过了一会儿才回来。四姐埋怨尚生说：“你不求上进，和骚狐狸相配，我再也不能接近你了！”说完就怒气冲冲地想要离开。

尚生惶恐地自我责怪，言辞哀恳。胡三姐从旁解劝，四姐的怒气才稍微平息了一些，从此两人又和好如初。

有一天，一个陕西人骑着驴子来到尚生的家门口，说：“我寻找妖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，现在才终于找到了。”尚生的父亲觉得他的话很奇怪，就问他从哪里来。他说：“我每天都在水上漂泊，游历四方，一年中有十个月都在外面漂泊，常常八九个月都离开家乡。我的弟弟被妖物蛊惑杀害了，我回来后非常悲痛和怨恨，发誓一定要找到并消灭它。我奔波了数千里都没有找到妖物的踪迹，今天终于在你们家找到了。如果不消灭它，就会有人步我弟弟的后尘。”

当时尚生与胡家姐妹关系很亲密，父母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。听到客人的话后非常害怕，就请他进来做法术。客人拿出两个瓶子放在地上，念了很久的咒语后，有四团黑雾分别投进了瓶子里。客人高兴地说：“全家都到齐了。”于是就用猪膀胱裹住瓶口，封得很严实。尚生的父亲也很高兴，坚持要留客人吃饭。

尚生心中不忍，走近瓶子偷听，听到四姐在瓶子里说：“你眼睁睁地看着却不救我，你怎么这么负心？”尚生听后非常感动。急忙打开封条，但是绳子却解不开。四姐又说：“不用你解！只要把坛子上的旗子放倒，用针刺破猪膀胱，我就会出来了。”尚生按照她说的做了。果然看到一丝白气从孔中出来，直冲云霄而去。

客人出来后看到旗子垂在地上，大惊失色地说：“它逃跑了！这一定是公子做的。”他摇了摇瓶子俯身倾听后说：“幸好只逃走了一个。这个东西本不该死，还可以饶恕它。”于是就带着瓶子离开了。

后来尚生在野外督促佣人收割麦子时，远远看到四姐坐在树下。尚生走近她，拉着她的手慰问。四姐说：“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，不能再用尘世的情感来玷污我。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”说完就不知道去哪里了。

又过了二十多年，尚生一个人居住时，看到四姐从外面走了进来。尚生高兴地和她说话。四姐说：“我现在已经名列仙籍，不应该再踏入尘世。但是感念你的情谊，特地来告诉你即将离世的日期。你可以早点处理后事，也不要悲伤忧愁。我会度你为鬼仙，这样你也不会受苦。”说完就告别离去了。到了那一天尚生果然去世了。

尚生是友人李文玉的亲戚好友，他曾经亲眼见过这些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