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1、祝翁

在济阳的祝村里，有个姓祝的老翁，五十多岁因病去世了。家里人进入房间为他准备丧服，突然听到祝翁大声呼喊，声音非常急促。大家急忙跑到停放尸体的灵床上，却发现祝翁已经复活了。家人都很高兴，纷纷上前慰问。祝翁只是对老伴说：“我刚才离开的时候，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来了。但走了几里路后，我又转念一想，把你这一副老骨头丢在孩子们手里，冷热都要靠别人照顾，生活也没有乐趣了，不如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。所以我又回来了，想和你一起走。”

大家都以为祝翁刚刚苏醒是在说胡话，没有太当真。但祝翁又重复了一遍。老伴说：“这样也好。但我现在还活着，怎么能让你把我弄死呢？”祝翁挥了挥手说：“这不难。家里的俗务，你可以快点料理一下。”老伴笑着没有离开，祝翁又催促她。于是老伴走出房间，过了一会儿才回来，骗祝翁说：“都安排妥当了。”祝翁让老伴快点梳妆打扮，老伴不肯，祝翁催得更急了。老伴不忍心违背他的意愿，于是换上裙子梳妆了一番走了出来，儿媳妇和女儿们都偷偷地笑。

祝翁把头移到枕头上，用手拍着床铺让老伴躺下。老伴说：“孩子们都在这里，我们俩一起挺直地躺着，这是什么景象啊？”祝翁捶着床说：“一起死有什么可笑的！”孩子们看到祝翁如此急躁，都劝老伴暂且听从他的话。老伴按照祝翁的话做了，和他并肩躺在枕头上，身体僵硬不动。家人又都笑了起来。

过了一会儿，老伴的笑容突然收敛，渐渐地双眼也闭上了，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，好像睡着了一样。大家这才走近细看，发现她的皮肤已经冰凉，鼻子里也没有气息了。再看祝翁，也是这样。大家这才感到惊恐害怕。

这是康熙二十一年的事情，祝翁的弟媳在毕刺史家做佣人，她把这个事情讲述得非常详细。

异史氏（作者蒲松龄自称）说：“祝翁是不是以前就有什么奇特的行为呢？阴间的道路茫茫无边，来去都由你自己决定，真是太奇怪了！而且，当一个人到了弥留之际，最不忍心诀别的人，就是床边的亲密伴侣。如果这种能让人随意生死的法术能够广泛传播开来，那么像曹操那样的临终分香卖履之事，就可以不用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