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7、滩水狐

滩邑地方的李氏家族有一座闲置的宅院，忽然有一天，一个老头来租住，说每年付五十两金子作为租金，李氏家族答应了。但老头交了定金后就离开了，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出现。于是，李氏家族便吩咐家人把宅子租给其他人。

第二天，那个老头又来了，说：“这座宅子我已经和别人说好了要租，你怎么还想租给别人呢？”李氏家族的人对他的话表示怀疑。老头说：“我打算在这里长期居住，之所以迟迟没有搬过来，是因为我想选在十天后一个吉日搬过来。”说完，老头就先付了一年的租金，并说：“就算这一年宅子空着，也不用退钱给我。”李氏家族的人把老头送走后，问他具体哪天搬过来，老头告诉了他们。

过了约定的日期好几天，老头都没有出现。李氏家族的人便去查看宅子，发现宅子的两扇门紧闭着，里面有炊烟升起，人声嘈杂。他们很惊讶，便投了名帖去拜访老头。老头连忙跑出来迎接他们，和他们谈笑风生，十分亲切。

回来后，李氏家族的人派人给老头家送去礼物，老头回赠的礼物非常丰厚。又过了几天，李氏家族设宴邀请老头，两人相谈甚欢。李氏家族的人问老头住在哪里，老头说在秦中。李氏家族的人惊讶于距离这么远，老头说：“你们这里是福地啊。秦中不能居住，因为那里即将发生大难。”当时天下太平，李氏家族的人没有深入追问。

过了一天，老头送来请帖回报房东的礼遇，准备的帷帐和饮食都非常奢华。李氏家族的人更加惊讶，怀疑老头是位高官。老头因为和李氏家族交好，便自称是狐仙。李氏家族的人非常惊骇，逢人就讲这件事。

滩邑的绅士们听说这件事后，每天都络绎不绝地来到李氏家族门前，希望和老头结交。老头都弯腰鞠躬地接见他们。渐渐地，郡里的官员也开始和老头往来。只有滩邑的县令想结交老头，但老头总是找借口推辞。县令又托李氏家族的人先容，老头还是推辞。

李氏家族的人问老头为什么，老头离席靠近客人低声说：“你自己不知道，县令前世是一头驴，虽然现在俨然成为百姓的上司，但只是喝点糙米酿的酒也会醉的人。我本来就不是人类，和他在一起我觉得羞耻。”

于是，李氏家族的人找了个借口告诉县令，说狐仙害怕县令的神明所以不敢见他。县令相信了李氏家族的话，不再纠缠。

这是康熙十一年发生的事情。不久后，秦中就遭遇了战乱。由此可见，狐仙能预知未来，这是确信无疑的。

异史氏说：“驴这种动物，体型庞大。一发怒就踢腿嘶叫，眼睛比盆还大，气息比牛还粗，不仅声音难听，样子也难看。但如果拿着草料引诱它，它就会温顺地低下头，愿意接受束缚。这样的人却位居百姓之上，难怪他只喝点糙米酿的酒就会醉。希望治理百姓的人以驴为戒，向狐仙学习，那么品德就会日益提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