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3、道士

韩生出身于世家大族，喜欢招待客人，同村的徐某经常到他家喝酒。一次，韩生正在宴请宾客，有个道士端着钵盂站在门口。家人给他钱和粮食他都不要，也不离开，家人愤怒地回去了，不再管他。韩生听到外面敲门的声音持续了很久，询问家人后得知了情况。话还没说完，道士竟然走了进来，韩生招呼他坐下。

道士向主人和宾客都拱了拱手，就坐下了。稍微问了一些情况，才知道他原先住在村子东头的破庙里。韩生说：“道长什么时候栖息在东观，我竟然不知道，实在缺少地主之谊啊。”

道士回答说：“我是刚到此地，没有朋友，听说先生豪爽好客，非常希望能讨杯酒喝。”

韩生便吩咐拿酒来。道士很能喝酒。徐某看见道士的衣服破旧脏污，态度颇为傲慢，对他不太礼貌。韩生也把他当作一般客人对待。道士一连喝了二十多杯酒，才告辞离开。从此，每逢宴会道士就来，有吃的就吃，有喝的就喝，韩生也渐渐厌烦他来得太频繁。

喝酒时，徐某嘲笑道士说：“道长天天做客，难道就不能做一次主人吗？”

道士笑着说：“道士和居士是一样的，只不过双肩扛着一张嘴罢了。”

徐某渐渐无言以对。道士说：“虽然这样，但道士心怀诚意已经很久了，一定会尽力做一顿酒席来回报你们。”喝完酒后，道士嘱咐说：“明天中午希望能赏光。”

第二天，韩生邀请徐某一同前往，怀疑道士不会设宴。走到半路，道士已经在路上等候他们了。道士边说话边走路，已经到了庙门口。进门一看，院落焕然一新，楼阁相连。

韩生非常惊奇，说：“我很久没到这儿来了，这是什么时候修建的？”

道士回答说：“刚竣工不久。”

等到进了道士的房间，只见陈设华丽，世家大户都没有这样的摆设。两个人肃然起敬。刚坐下，就有美貌童子送酒送菜上来，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，穿着锦衣红鞋。酒菜芳香美味，极其丰盛。吃完饭，又另外送上一些小吃。珍奇水果很多都叫不上名字，用水晶玉石的器皿装着，光照在几案和床铺上。酒杯是用玻璃做的，直径有一尺多。

道士说：“叫石家的姐妹来。”童子离去了一会儿，两个美人走了进来，一个身材细长像柔弱的柳树，一个身材短小，年纪最小，妩媚娇艳，都是绝色美人。道士就让她们唱歌来劝酒。

年纪小的拍着板唱歌，另一个吹着洞箫伴奏，声音清脆悠扬。唱完后，道士举起酒杯催促大家干杯，又命令给每个人斟酒。道士问：“美人很久不跳舞了，还能跳吗？”于是就有童仆在酒席下铺开地毯，两个美人对着跳舞，长袖飞舞，香气四溢。

跳完舞后，她们斜倚在画屏上。韩生和徐某心旷神怡，不觉醺醺大醉。道士也不理睬客人，举杯喝干，起身对客人说：“姑且请你们自己斟酒，我稍微休息一下，马上就来。”说完就离去了。

南屋墙下，设有一张螺钿镶嵌的床，女子给道士铺上锦褥，扶着道士躺下。道士竟然拉着年纪大的美人一起睡觉，命令年纪小的美人站在床下给他搔痒。韩生和徐某看到这种情形很气愤。

徐某于是大喊：“道士不得无礼！”跑过去想要阻挠他，道士急忙起床逃走了。韩生看见年纪小的美人还站在床下，就趁着酒醉把她拉到北边的床榻上，公然和她一起睡觉。他看床上的美人，还在绣榻上睡觉。韩生对徐某说：“你怎么这么迂腐？”于是径直登上南边的床榻，想和美人亲近，但美人已经睡着了，拨弄她也不醒；于是抱着她一起睡觉。

天亮时，酒醒梦也醒了，韩生觉得怀中冷得像冰块一样，一看，原来是抱着一块长石睡在青石台阶上。急忙看徐某，徐某还没醒，看见他枕着一块满是粪便的石头，在破败的厕所里酣睡。韩生踢醒他，两个人互相惊骇诧异。四面一看，只有一庭荒草，两间破屋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