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5、狐妾

山东莱芜人刘洞九在山西汾州做官时，有一天独自坐在官衙里，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女子的谈笑声。紧接着四位女子走进屋里：一个四十岁左右，一个三十来岁，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，最后是个垂着头发的小姑娘。她们并排站在书案前相视而笑。刘洞九早就听说官署里常闹狐狸，便没理会她们。不一会儿，那小姑娘掏出一块红纱巾，顽皮地抛到他脸上。刘洞九捡起来扔到窗外，仍然不搭理。四位女子见状，笑着离开了。

后来有一天，那位年长的女子又来了，对刘洞九说："我妹妹和您有缘分，希望您不要嫌弃。"刘洞九随口应承，女子便离开了。过了一阵，她带着一个婢女扶着垂发少女过来，让少女和刘洞九并肩而坐，说："你们这对佳人，今晚就成亲吧。好好服侍刘郎，我走了。"

刘洞九仔细端详这少女，发现她容貌绝美，便与她成了好事。问起身世，少女说："我虽然不算凡人，但本质还是人。我是前任官员的女儿，被狐狸精迷惑而死，葬在花园里。后来众狐用法术复活了我，所以现在看起来像狐狸。"

刘洞九伸手摸她后腰，少女笑道："您是不是以为狐狸都有尾巴？"转身说："您摸摸看。"从此她便住下不走，身边总跟着那个婢女，全家人都尊称她为"小夫人"，仆妇们来拜见时还能得到丰厚赏赐。

到了刘洞九寿辰那天，宾客众多，要办三十多桌酒席，但厨师人手不足。小夫人说："把现有的厨师都辞退吧，三十桌我来操办。"只见厨房里刀案声不断，门外摆着传菜桌，转眼间就堆满了菜肴，源源不断。最后需要汤面时，厨房里说："主人没交代，突然要怎么做？"小夫人说："借别人家的吧。"不久果然端来三十多碗热气腾腾的面条。事后小夫人让刘洞九派人给邻家送去面钱，那家人正在为突然丢失面条而困惑，收到钱才恍然大悟。

有天晚上刘洞九想喝家乡的苦醁酒，小夫人出门片刻就抱回一坛，正是刘家地窖里的陈酿。过了几天，刘夫人派两个仆人来汾州。路上一个仆人说："听说狐夫人赏钱多，咱们用这钱买件皮袄吧。"

这话被小夫人知道了，对刘洞九说："家里人要来了。这奴才太无礼，得教训教训。"那仆人刚进城就头痛欲裂，到官署后满地打滚。刘洞九笑道："这是得罪小夫人了。"仆人赶紧跪地求饶。

帘后传来声音："你称夫人就罢了，为什么加个'狐'字？"仆人连连磕头。又听道："想要皮袄就直说，何必无礼？"说完扔出一包银子："拿去买羊皮袄吧。"仆人打开一看，足足五两银子。

后来有位叫张道一的学政大人听说此事，借着同乡名义非要见小夫人。被拒绝后，他偷走画像日夜祷告："如此美人，何必跟着老头子？不如来找我。"结果有天突然像被戒尺打中额头，起了个大包。刘洞九笑道："张大人额头还疼吗？"张道一羞得无地自容。

刘洞九的女婿亓生坚持要见小夫人，见面时隔着帘子作揖。告辞时听见帘后传来夜枭般的大笑，吓得亓生双腿发软，出来后说："这笑声像炸雷，震得人魂飞魄散。"小夫人让婢女送他二十两银子，亓生却嫌少。小夫人说："他贪得无厌，就算我搬空汴梁城的库银也填不满他的胃口。"

小夫人能预知未来，有天突然惊叫："大难要来了！"让刘洞九申请去云贵押送粮饷。后来姜瓖叛乱，汾州城破，留在城里的二公子遇害，刘洞九因外出公干幸免于难。叛乱平息后，刘洞九被人诬陷，穷得吃不上饭。小夫人说："床底下有三千两银子。"靠着这笔钱，刘洞九才渡过难关。几年后小夫人突然离去，留下几件物品，其中有支二寸长的送葬小幡。不久刘洞九便去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