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聊斋》第五卷 171、封三娘

范十一娘是城东范祭酒的独生女，从小生得美貌动人，更难得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父母视若掌上明珠，凡是来提亲的都让她自己挑选，可这位大小姐总是看不上眼。

那年元宵节，水月寺的尼姑们举办盂兰盆会。香客中有一位姑娘总跟着十一娘转悠，几次欲言又止。十一娘细看这姑娘，十六七岁年纪，美得跟画里走出来似的。两人目光一对上，那姑娘先笑了："姐姐可是范十一娘？"见对方点头，她眼睛亮晶晶地说："早就听说您的美名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。"问起住处，姑娘自称姓封排行第三，就住在邻村。两人越聊越投缘，手挽手在庙里转悠，直到日头西斜。

临别时封三娘眼眶泛红："我家只剩个老嬷嬷看门，平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"十一娘心疼得紧，非要请她回家做客。封三娘摇头："您是朱门绣户的千金，我这样没根没基的..."话没说完就被十一娘塞了支金钗在手里，她也摘下发间碧玉簪回赠。

回家后十一娘茶饭不思，拿着那支似金非玉的簪子发愣。父母派人到邻村打听，愣是找不着姓封的人家。转眼到了重阳节，病恹恹的十一娘让丫鬟扶着在花园散心，忽见墙头探出张俏脸——可不正是封三娘！

丫鬟们七手八脚把人接进园子，十一娘又喜又气："说好来找我，怎么拖到今日？"封三娘咬着嘴唇："穷人家的女儿哪敢随便登高门，今儿是路过听见您声音..."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。当晚两人同榻而眠，十一娘的病竟好了大半。从此她们姐妹相称，衣服首饰换着穿戴，见着外人就躲进纱帐里说悄悄话。

半年后这事传到范老爷耳中。某日夫人突然闯进闺房，封三娘羞得满脸通红。等长辈离开，她急着要走："早说不能久留..."话音未落就哭着跑回来，说在花园撞见登徒子。十一娘细问长相，拍手笑道："那是我傻哥哥！"可封三娘当晚就翻墙走了。

又过数月，丫鬟在东村撞见封三娘跟着个老嬷嬷。当晚她如约翻墙进园，两人抱着哭作一团。夜深人静时，封三娘贴着十一娘耳朵说："姐姐听我一句劝，那些纨绔子弟靠不住。真要找良配，我给您相中个人..."

第二天庙会上，她们瞧见个穿布衣的俊秀书生。封三娘悄声道："这是将来要进翰林院的才子，同村的孟安仁。"十一娘嫌他家贫，封三娘急得跺脚："我要看走眼，情愿挖了这双招子！"硬塞了金钗让十一娘私订终身。

孟安仁得了信物，欢天喜地请媒人提亲。范家嫌贫爱富，转头把女儿许给官家子弟。成亲前夜，十一娘对镜梳妆后悬梁自尽。孟生得知噩耗，深夜盗墓开棺，封三娘掏出仙药救活佳人。三人逃到百里外的山村隐居，某日十一娘使计灌醉封三娘，让孟生与她成了好事。

次日封三娘含泪道破天机："我本是山中狐仙，贪恋姐姐美貌才惹下这段孽缘。如今情劫已渡，该走了..."说罢化作清风消失。后来孟安仁果真高中翰林，范老爷悔不当初。而当年逼婚的官家因贪腐获罪，十一娘这才风风光光回娘家省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