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聊斋》第五卷 202、窦氏

南三复是山西晋阳的世家子弟。他在离家十多里外有座别墅，每天都要骑马去一趟。有次途中遇雨，看见一个农家院门宽敞，便进去避雨。附近村民向来敬畏南家。不一会儿，主人窦廷章弓着腰恭敬地迎客，屋里狭小如斗。

等南三复坐下，主人才拿起扫帚殷勤打扫，又用蜂蜜调茶。南三复让他坐，他才敢坐。问其姓名，答叫窦廷章。很快主人端来酒菜，还有个戴簪少女在门外送菜，偶尔露出半边身子，约十五六岁，生得极美，南三复顿生爱慕。雨停回家后，他对少女念念不忘。

第二天，南三复带着米帛去答谢，借机接近窦家。此后常带酒菜拜访，与少女日渐熟络。少女不再避讳，常在他面前走动，低头微笑的模样更让南三复着迷，后来几乎三天必去一次。

某日趁窦父外出，南三复强行搂抱少女，少女羞愤拒绝："我虽贫贱也要明媒正娶，怎能任你轻辱！"当时南三复丧妻，立刻发誓："若得你垂青，绝不另娶。"

少女要他立誓，他便对天赌咒，两人遂私通。此后每逢窦父外出便来幽会。少女催促："偷情终非长久之计。你若提亲，父母必定欢喜，快想办法！"南三复表面答应，心里却嫌农家女不配，只是敷衍。

后来媒人来说富家亲事，南三复起初犹豫，听说对方貌美多金便决意迎娶。此时少女已怀孕，急催完婚，南三复索性断绝来往。不久少女产子，窦父怒打女儿，少女哭诉："南三复承诺娶我的！"窦父去质问，南三复矢口否认。

窦父摔死婴儿，更狠打女儿。少女暗中托邻居向南三复求救，仍被置之不理。某夜她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儿跪在南家门前哭求："只要你说句话，我就能活。就算不顾我，难道不疼亲生骨肉吗？"守门人通报后，南三复坚决不见。少女哭到五更时分，天亮时已被发现母子相拥气绝。窦父怒告官府，南三复行贿千金脱罪。

富家小姐婚前梦见披发女子抱婴警告："若嫁负心汉，我必索命！"但贪图南家富贵仍完婚。新娘终日以泪洗面，某日岳父来访，惊见女儿在后园桃树上吊死，而婚房里竟坐着窦女！新娘闻言当场暴毙，果然就是窦女鬼魂。窦父开棺见尸首失踪，再告官府。南三复又重金贿赂，案子不了了之。此后南家败落，恶名远扬，多年无人敢嫁女给他。

南三复只得远聘百里外曹进士之女。未及成婚，忽传朝廷选秀，曹家仓促送新娘过门。新娘低头拉衣带的模样酷似窦女，南三复心中发毛却不敢言。新娘蒙头睡到黄昏，曹家仆从始终未至，掀被一看竟是具女尸！经查竟是新被盗的姚孝廉亡女。官府早厌恶南三复恶行，最终以盗墓罪判其死刑。

异史氏评语

始乱终弃已是不德，何况立誓在前负心在后？听着她在屋里挨打不管，听着她在门外哭求不理，何其残忍！而他的报应，比李益负心霍小玉的故事更惨烈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