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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史演义(清代演义小说)第74页

据此数语,已可见她的豪费了。越觉骄盈,越易败亡。杨钊善承意旨,入判度支,一岁领十五使,宠眷日隆。且屡奏帑藏充牣,古今罕比。玄宗率群臣往观,果然财帛山积,便赐钊紫衣金鱼。钊复请雪张易之兄弟罪案,有制谓:“易之兄弟,迎庐陵王有功,应复官爵,子孙袭荫。”

钊可谓不忘其本。钊以图谶有金刀二字,乞请改名,乃赐名国忠,并加授御史大夫,权京兆尹,富贵与铦锜相埒。五杨中又添入一杨,当时都中有歌谣道:“生男勿喜女勿悲,生女也可壮门楣。”

这正为诸杨写照呢。

且说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,入朝献捷,看官道这胜仗从何处得来?原来唐廷与吐蕃失和,吐蕃又屡次入寇,回应四十六回。皇甫惟明,调任陇右,屡破吐蕃将莽布支军,先后斩俘数万级,乃献捷京师。惟明入谒数次,密劾李林甫弄权误国,亟应罢黜。哪知玄宗正信任林甫,无论甚么弹劾,全然不信。权阉高力士,尝劝玄宗裁抑林甫,毋畀大权,险些儿遭了重谴,还是力士叩头认罪,方得获免,何况如皇甫惟明,疏而不亲呢?君子不以人废言,如高力士之劾李林甫,亦必叙入,不肯少漏。

时牛仙客已死,刑部尚书李适之,进任左相,兼领兵部尚书,驸马张洎,系张说次子,曾尚玄宗女宁亲公主,入任兵部侍郎。林甫因二人升官,不由己荐,未免加忌。二人自结主知,也不愿巴结林甫,积久成隙,几同仇敌。林甫使人讦发兵部铨曹罪案,收逮六十余人,令法曹吉温罗希奭等,锻炼成狱,悉加重典,当时号为罗钳吉网,无一幸免。但李适之自经此狱,面上很觉削色,越与林甫不和。租庸转运使韦坚,进补刑部尚书,御史中丞杨慎矜,兼代租庸转运使。坚为适之党,慎矜为林甫党,皇甫惟明本系太子故友,当然与坚相往来,林甫就此设谋,暗嘱慎矜上书告变,竟说惟明与坚,谋立太子。玄宗信以为真,即令林甫委吏鞫治。林甫仍遣慎矜等作为问官。看官试想!此时的韦坚及皇甫惟明,尚能辩明冤枉吗?慎矜诬假作真,妄定谳案,还亏玄宗顾及太子,不欲显布罪状,但贬坚为缙云太守。皇甫惟明为播州太守,亲党连坐,约数十人。太子因坚为妃兄,未免惶惧,表请与妃离婚。玄宗搁过不提,太子妃才得保全。李适之虽未株连,自知相位不固,乐得上书辞职,有制罢适之为太子少保,不令预政。既而将作少匠韦兰,兵部员外郎韦芝,均为兄坚讼冤。李林甫入白玄宗,挑动上怒,竟谪兰芝两人至岭南,再贬坚为江夏别驾,寻且流徙临封。适之亦坐党谪守宜春。

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左骁卫兵曹柳勣,诬告赞善大夫杜有邻,妄称图谶,交构东宫,指斥乘舆。于是权相李林甫,复奉玄宗诏敕,指令京兆法曹吉温,来鞫是狱。危哉太子!一干人犯,齐集法庭,讯将起来。柳勣是杜有邻女夫,有邻长女嫁柳勣,次女为太子良娣。勣性疏狂,喜结交名士,尝与淄川太守裴敦复友善,敦复转荐诸北海太守李邕,邕遂与定交。勣因妇翁得官赞善,乃入都探亲,有邻素嫉勣狂诞,白眼相待,以致勣怀恨在心,无端诬告,吉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,索性把翁婿二人,一古脑儿坐罪,杖毙狱中,妻子流远方。有邻枉死,可为择婿不慎者鉴。惟勣亦杖死,诬告何益?太子亦出良娣为庶人。林甫再牵藤摘瓜,复遣罗希奭往按李邕,及裴敦复。李裴怎肯自诬?偏经这助桀为虐的罗希奭,不分皂白,擅加刑讯,又将二人先后杖毙。当遣人密报林甫,已经了结李裴,林甫更凶恶得很,当即奏请分遣御史,赐皇甫惟明韦坚等自尽,且令希奭顺道往宜春,按视李适之。适之料知难免,仰药自杀。连玄宗旧臣王琚,因与李邕向来交往,也平白地牵连进去,由邺郡太守任内,贬为江华司马,活活的被希奭逼死。林甫又恐王忠嗣入相,复设法陷害,先说他沮挠军计,继且说他密谋兴兵,拥立太子。昏愦糊涂的唐玄宗,竟召忠嗣入都,令三法司审讯。忠嗣部将哥舒翰,随至都中,登殿鸣冤,情愿将自己官爵,赎忠嗣罪。玄宗尚未肯信,欲起入禁中,急得翰连忙磕头,声泪俱下。玄宗也被感悟,乃诏三法司道:“吾儿向处深宫,怎得与外人通谋?这定是蜚语构陷,朕岂肯遽信么?”

三司又奏言:“拥兵入阙,或出谣传,沮挠军心,确有实据,仍请依法论罪。”

玄宗终为所惑,贬忠嗣为汉阳太守。最可怪的是杨慎矜,倚附林甫,害死韦坚等人,得转任户部侍郎,后来渐为林甫所嫉,竟嗾使中丞王鉷。密奏一本,谓:“慎矜系隋炀后裔,与术士史敬忠交通,妄谈谶纬,谋复祖业。”

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,加置慎矜身上,不怕慎矜不死,兄弟同罪,妻子长流。慎矜自诒伊戚,原不足惜,但小人凶终隙末,更堪愤叹。玄宗尚林甫为大忠臣,且将天下的岁贡,尽作赏赐。林甫越加专恣,内引杨国忠,外进安禄山,定要将唐室江山,葬送他二人手中。小子有诗叹道:

不是奸臣不引奸,爪牙遍布庙堂间,

罗钳吉网凶残甚,冤狱谁怜积血斑。

欲知林甫何故引用二人,容待下回申叙。

天宝以后,玄宗之昏瞀甚矣,以子妇而册为贵妃,名分何在?以贼臣而拜为首相,刑赏必乖。天下无不妒之妇人,况如淫悍之杨玉环乎?天下更无不奸之国贼,况如阴狡之李林甫乎?絮阁一段,是极写玉环之妒,兴狱一段,是极写林甫之奸。而且玉环进,则五杨俱贵,赌博无行之杨国忠,亦庆弹冠。林甫专,则群小同升,残虐好杀之吉温罗希奭,亦得逞志。女子小人,有一于此,且致乱亡,兼而有之,尚能不乱且亡耶?君子以是知玄宗之不终。

第四十八回洗禄儿中冓贻羞写幽怨长门拟赋

却说李林甫专权用事,引进杨国忠安禄山,一是因杨妃得宠,不得不引为党援,一是因禄山善谀,不能不替他扬誉。禄山既任平庐节度使,复兼范阳节度使,权力日盛,且欲邀功固宠,屡出兵侵掠奚契丹。契丹酋已换了李怀秀,奚酋亦换了李延宠,两酋均归附唐廷,未尝入寇。玄宗授怀秀为松漠都督,封崇顺王,且以外孙独孤氏为静乐公主,出嫁怀秀。就是延宠亦得封怀信王,兼饶乐都督,尚玄宗甥女宜芳公主。自被安禄山侵掠,激成怨怒,各将公主杀死,背叛朝廷。禄山乃发兵数万,分讨奚契丹,侥幸得了胜仗,逐去二李,露布告捷。当由玄宗改封别酋楷洛为恭仁王,代松漠都督,婆固为晤信王,代饶乐都督。奚契丹总算告平。

禄山遂启节入朝,玄宗召见,慰劳有加。禄山奏道:“臣生长蕃戎,仰蒙皇上恩典,得极宠荣,自愧愚蠢,不足胜任,只有以身许国,聊报皇恩。”

玄宗喜道:“卿能委身报国,还有何言?”

时太子侍玄宗侧,玄宗令与禄山相见,禄山却故意不拜,殿前侍监等,即喝问道:“禄山见了殿下,何故不拜?”

禄山复佯惊道:“殿下何称?”

玄宗微哂道:“殿下就是皇太子。”

禄山复道:“臣不识朝廷礼仪,皇太子究是何官?”

所谓大奸若愚。玄宗道:“朕百年后,当将帝位付托,所以叫作太子。”

禄山方谢道:“愚臣只知有陛下,不知有皇太子,罪该万死。”

说毕,乃向太子拜了数拜。玄宗以为朴诚,反加赞美。至禄山退出,即下敕令暂留都中,兼官御史大夫。禄山见玄宗已入彀中,便不待召命,随时进见。玄宗从未相拒,每见必多方询问。禄山但装出一种戆直态度,有几句令人可爱,有几句令人可笑。

既而复献入鹦鹉一架,玄宗问从何来?禄山扯个谎道:“臣前征奚契丹,道出北平,梦见先臣李靖李勣,向臣求食,臣因为他设祭,皇太子尚且未知,如何晓得二李?此鸟忽从空中飞至,臣以为祥,取养有年,今已驯扰,方敢上献。”

玄宗道:“宫中亦有鹦鹉,但不及此鸟修洁。”

鹦鹉也善迎意旨,竟学作人言道:“谢万岁恩奖。”

玄宗大喜,便顾左右道:“贵妃素爱鹦鹉,可宣她出来,一同玩赏。”

左右领旨即去。俄顷有环珮声自内传出,那鹦鹉复叫道:“贵妃娘娘到了。”

禄山举目一瞧,但见许多宫女,簇拥一个绝世丽姝,冉冉而来,又故意退了数步,似欲作趋避状。玄宗命他留着,乃拱立阶下。杨贵妃见了玄宗,行过了礼,玄宗即指示鹦鹉道:“此鸟系安卿所献,爱妃以为何如?”

贵妃仔细一瞧,便答道:“鹦鹉并非少有,只白鹦鹉却不易得,况又是熟习人言呢?”

玄宗道:“爱妃既喜此鹦鹉,可收蓄宫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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