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扇(清代才子佳人小说)第2页
龙友闻言说:“令爱真是绝世国色,再得昆生教些曲词,有了技艺,不愁是个名吱了。”
又向昆生说:“恭喜你得了绝代的门生,可喜,可贺!请问昆生,你传的是那一套曲词?”昆生说:“是玉茗堂四梦。”
龙友又问:“学会多少了?”昆生说:“学《牡丹亭》半本。”
遂向香君说:“趁着杨老爷在此,随我对来,好求指示!”香君即移椅与昆生坐近,将学的曲词一一演唱一番,无不妥当。
把一个杨龙友喜得满面春风,向贞丽说:“令爱聪明的紧,声容俱佳,若得有人来梳栊,真乃才子佳人,天然佳偶!”遂对昆生说:“昨日会着河南候司徒公子侯朝宗,客囊颇富,才子风流,年方二十一岁,正在这里物色名妹,昆老知道么?”昆生说:“这是敝乡世家,果然是个才子。”
龙友说:“昨日偶然说及令徒姻事,朝宗甚动情,不知贞娘肯招否?”贞娘说:“这样公子肯来梳栊,是极妙的了,怎说不肯?还求杨老爷极力帮衬,成全此事,自然叩谢!”龙友闻言,甚觉欢喜,又饮数杯,遂起身辞了香君与昆生,下楼而去,贞娘又留在自己房里小酌,以赏春光。
昆生亦自回房去了。
正是:满院柳花帘前舞,一杯香醪味偏长。
不知侯生与香君几时才得会面?下回便知端的。
第二回 清明节游春遇艳 暖翠楼掷香订期
且说侯朝宗意欲寻访佳丽,通有杨龙友偶然谈及名妓香君,这朝宗左思右想,不敢认真,一则恐杨龙友系阮圆海故友,假此嬉落;二则又自己萧索囊乏,那有银钱治办妆具。
反复辗转,正在无聊之际,忽听门外有人呼唤:“侯相公在家否?”方待出门看视,柳敞亭已走进来,二人相见,未及施礼,敬亭说:“日下对此三月艳阳,住在六朝佳丽之场,游人络驿,相公竟闷坐书斋,岂不辜负花朝?”朝宗答说:“弟久有意,奈同伴无人,虽有美景,孤身难觅。”
敬亭说:“老汉今日无事,不免陪着相公看花、踏青何如?”朝宗说:“如此极妙!”遂换了衣衫,同敬亭出门,望城东而来。
只见路上柳绿桃红,不暇细看,游春士女,随处皆是。
正走之间,敬亭指说道:“此是秦淮之水,过此长桥,便是有名姊妹家。”
朝宗留心细看,但见碧烟染窗,红杏窥墙,黑漆二只门,俱插着一枝带露娇柳。
遂问敬亭:“此是何处,这般有趣?”敬亭说:“这一条巷,原是旧院,此中丽人最多,那高门见便是李贞丽家。”
朝宗一闻“贞丽”二字,想起那龙友之言,便问:“他女儿香君可在里面?”敬亭说:“他是母子,不在里头,在那里呢?”朝宗急扯敬亭叩门,里边人问:”何人叩门?贞娘、香姐俱不在家。”
朝宗闻说,心中着实发急,又暗想道:“他既不在,定是那里踏青去了,我就坐在此等候一回!”遂坐在门前石凳上,死也不动。
敬亭百般催促,只是不动,但见侯生如痴如醉。
正在无可奈何处,忽听见响人呼他的姓字,抬头一看,见是杨龙友与苏昆生并肩而来,望着拱手说道:“侯世兄却在这里,俺二人上贵寓寻访,闻你同敬亭游春去了,不想此处得遇,万幸,万幸!且问侯兄,为何在此徘徊?”敬亭说:“我与侯兄游春到此,他闻香君美名,遂欲访他,适香君不在,故侯兄如此光景。”
杨、苏二人说道:“侯兄,今日是清明佳节,他们院内姊妹俱赴盒子会去了,焉能在家?”朝宗说:“不知可在那家赴会去?”昆生说:“今日是香君姨娘卞玉京主会,在暖翠楼上。
侯兄何不起此良辰,同到楼下赏玩一回?”龙友又说:“俺二人原为侯兄喜事而来,暖翠楼离此不远,大家同去看看,侯兄也好放心。”
朝宗闻言,慌忙立起身来,向二人作揖说:“望众位携带一二,自当重报!”四人前前后后、说说笑笑,往暖翠楼而来。
柳敬亭说:“侯兄,已至暖翠楼下了,请坐,再看机会。”
朝宗说:“不知香君在否?”龙友指说道:“那搂头坐的不是香君!”朝宗往上一看,见他娇娇滴滴,年纪不过十五、六岁,真乃容可落雁,貌能羞花,遂不觉魂飞天外,目不转睛,呆呆的望楼上观看。
正在动情之时,只听楼上说:“香君,你的箫吹演一回。”
只听得箫音嘹亮,犹如风鸣云端。
朝宗情不自禁,遂将自己佩的扇坠解下,说道:“这儿声箫吹得令人消魂,小生忍不住要打采了!”将扇坠望楼上一抛,不料正落在香君怀里。
香君满面通红,含羞微笑。
贞丽即取香君冰纱汗巾包上樱桃,抛在楼下。
众人拾起来,倾在盘内。
朝宗说:“此物不知何人抛下来的?若是香君,岂不可喜!”龙人说:“观此汗巾,多应是他。”
敬亭说:“既如此,不得乱动!先教侯兄口含一枚,品此鲜味。”
大家正在取笑之时,忽见一人手提茶壶,一人怀抱花瓶立在面前,真正是:香草偏随蝴蝶舞,美人又下凤凰台。
朝宗正向楼上张望,被龙友一把拉住,说:“侯世兄,这是贞丽,这是香君!”朝宗一见,魂不附体,忙向前施礼道:“仙子何时下界,有失迎接!”昆生指说:“此是贞丽,此是香君,相公仔细认认!”侯生方才正容施礼说:“渴慕久矣,得一见,三生有幸!”又向龙友说:“果然妙龄绝色,杨兄赏鉴真正不差!”贞丽说:“虎丘新茶,泡来奉敬!”香君说:“绿柳红杏,点缀春色。”
朝宗向香君怀内一看,见一扇坠佩在身边,遂口占一绝云:南国佳人佩,休教袖里藏。
随郎团扇影,摇动一身香。
龙友说:“此诗风流典雅,真是奇才!”遂即问道:“昨日所云梳拢之事,不知侯兄肯否?”朝宗说:“秀才中状元,那有不肯处?”香君闻言,含羞上楼而去。
贞丽上前说:“蒙杨老爷美言,相公不弃,即此择定吉日,贱妾就要高攀了!”朝宗说:“三月十五日,乃花月良辰,便好成亲!但小生客囊羞涩,恐难备礼。”
龙友接口说:“世兄不须愁,妆奁、酒席小弟一并备来,点染佳期,不知世兄可肯笑纳?”朝宗闻言,深深一恭说:“多谢杨兄费钞,另日叩谢!”贞娘见女儿事成,遂辞别众人,登楼而去。
朝宗等四人亦各由旧路而回,四人之中惟朝宗欢喜不尽,欣然而去。
有词为证:
听分解、误走到巫峰上。
添了些行云,想匆匆,忘却仙模样。
春霄花月休成谎,良缘到手难推让,准备着身赴高唐。
且说杨龙友陪着朝宗,定了梳栊香君的佳期,次日清晨,起来即往裤子裆来,寻那阮大铖去。
因是旧交,不待通报,竟入他后巢园内。
未及扬声,只听得里面阮大铖道:“俺阮圆海也是词章才子,科第名家,只因主意一错,偶投崔魏之门,遂入儿孙之号。
如今势败,剩俺枯林囗【号鸟】鸟,人人唾骂,处处攻击。
昨日祭丁,受了五秀才殴打;前日借戏,又被三公子辱骂。
无计分辨,幸亏盟兄杨龙友代设一计,叫俺替侯朝宗制备梳栊香君妆奁,以便求他疏通,到也有理。
自昨一去,再不见回音,好不闷人!”龙友在外听的明白,外高声说:“阮兄,想念小弟么?连日违教了!”阮圆海闻是龙友,急忙出来,携手入内。
未曾坐定,即问:“侯年侄之事,怎么样了?”龙友道:“小弟正为此事而来!侯兄佳期已定于三月十五日,不知兄代备之物,可曾齐全?”阮圆海闻言,满面带笑说:“弟已备有三百金,仍烦老兄代为治办,不知兄可肯为一劳?事成,自当叩谢!”龙友说:“那用许多?弟遵命治办便是!”圆海入内取出银两,双手递过,龙友接银,出门而去。
却说那香君,自从那日在暖翠楼面晤朝宗,见是个风流才子,心中暗自欣羡,再不轻易下楼,亦不妄自见人,专待十五日成亲。
及至佳期已到,贞娘绝早起来,正在着人卷帘扫地,安席排桌,忽杨龙友在来唤道:“贞丽,今日是令爱上头佳期,昨许侯兄代备箱笼等物,今已齐备,着人抬进安置在洞房里,以助令爱新妆。
还有三十两银子交与厨下,一应酒筵,俱要非盛!”贞丽见箱笼、衣服无不开备,又有酒席银两,喜不自胜,遂叫香君来叩谢。
龙友说:“些须引意,何敢当谢!”正叙话间,忽乱嚷道:“新官人到门了!”但见朝宗身穿盛服,冠插宫花,进得门来,满院之人个个称羡。
正是:虽非科第天边客,也是嫦娥月里人。
这侯朝宗下马,贞娘并一应陪客迎接客舍,杨龙友见了,向朝宗一揖说:“恭喜世兄,得了平康佳丽!小弟无以为敬,草办妆奁、粗陈筵席,聊助一宵之乐。”
朝宗时说:“过承周旋,何以克当!”贞娘向前说:“新人与杨老爷请坐献茶!”茶毕,龙友问道:“贞娘,一应喜筵安排齐备了么?”贞娘说:“托赖老爷,件件完全!”龙友立起身来,向朝宗一拱说:“今日吉席,小弟不敢馋越,就此告别,明日早来道喜!”说罢,遂辞侯生而去。
贞娘所请陪客丁继之等,上前作揖道喜,遂请侯生更衣,女客玉京那扶持香君出来,大家做乐,二新人对面相见,真正:一是文章魁首,一是士女班头。
离线缓存
整本离线下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