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孽海花(晚清长篇谴责小说)第10页

谁知凭你千呼万唤,只是不应。

又说了几句蒙古话,还是默然。

可是一条玉臂,已渐渐伸了过来,身体也婉转地昵就,彼此都不自主地唱了一出爱情哑剧。

虽然手足传情,却已心魂入化,不觉相偎相倚地沉沉睡去了。

正酣适间,耳畔忽听古古的一声雄鸡,他老人家吓得直坐起来,暗道:“不好!”揉揉眼,定定神,好生奇怪,原来他还安安稳稳睡在自己家里书室中的床上。

想到:难道我做了几天的梦吗?茶馆、仙闼、锦被、美人,都是梦吗?急得一迭连声喊人来。

等到家人进来,他问自己昨天几时回来的。

家人告诉他,昨天一夜在外,直到今天一亮,明贝勒府里打发车送回来的。

回来时,还是醉得人事不知,大家半扶半抱的才睡到这床上。

我老子听了家人的话,才明白昨夜的事,果然是太清弄的狡狯,心里自然得意,但又不明白自己如何睡得这么死?太清如何弄他回来?心里越弄越糊涂,觉得太清又可爱、又可怕了。

隔了几天,他偶然游厂甸,又遇见太清,一见面,太清就对着他含情地一笑。

他留心看她那天,一个男仆都没带,只随了个小环,这明明是有意来找他的,但态度倒装得益发庄重。

他鼓勇地走上去,还是用蒙古话,转着弯先试探昨夜的事。

太清笑而不答。

后来被他问急了,才道:“假使真是我,你怎么样呢?”他答道:“那我就登仙了!但是仙女的法术太大,把人捉弄到云端里,有些害怕了!”太清笑道:“你害怕,就不来。”

他也笑道:“我便死,也要来。”

于是两人调笑一回,太清终究倾吐了衷情,约定了六月初九夜里,趁明善出差,在邸第花园里的光明馆相会。

这一次的幽会,既然现了庄严宝相,自然分外绸缪。

从此月下花前,时相来往。

忽一天,有个老仆送来密缝小布包一个,我老子拆开看时,内有一笺,笺上写着绢秀的行书数行,认得是太清笔迹:我曹事已泄,妾将被禁,君速南行,迟则祸及。

附上毒药粉一小瓶,鸩人无迹,入水,色绀碧,味辛,刺鼻,慎兹色味,勿近!恐有人鸩君也。

香囊一扣,佩之胸当,可以醒迷。

不择迷药或迷香,此皆禁中方也。

别矣,幸自爱!

我老子看了,连夜动身回南。

过了几年,倒也平安无事,戒备之心渐渐忘了。

不料那年行至丹阳,在县衙里遇见了一个宗人府的同事,便是他当日的赌友。

那人投他所好,和他摇了两夜的摊。

一夜回来,觉得不适,忽想起才喝的酒味非常刺鼻,道声“不好”,知道中了毒。

临死,把这事详细地告诉了我,嘱我报仇。

他平常虽然待我不好,到底是我父亲,我从此就和满人结了不共戴天的深仇。

庚申之变,我辅佐威妥玛,原想推翻满清,手刃明善的儿孙。

虽然不能全达目的,烧了圆明园,也算尽了我做儿的一点责任。

人家说我汉奸也好,说我排满也好,由他们去吧!’这一段话,是孝琪亲口对我说的。

想来总是真情。

若说孝琪为人,脾气虽然古怪,待人倒很义气,就是打发我们出来,固然出于没法,而且出来的不止我一人,还有个姓汪的,是他第二妾,也住在这里。

他一般的给了许多东西,时常有信来问长问短。

姓汪的有些私房,所以还不肯出来见客。

我是没法,才替他手脸。

我原名傅珍珠,是在烟台时依着假母的姓,褚是我的真姓,爱林是小名,真名实在叫做畹香。

人家倒冤枉我卷逃!金大人,你想我的命苦不苦呢?”雯青听完这一席话,笑向大家道:“俗语说得好,一张床上说不出两样话。

你们听,爱林的话不是句句护着孝琪吗?”唐卿道:孝琪的行为虽然不足为训,然听他的议论思想也有独到处,这还是定庵的遗传性。”

公坊道:“定庵这个人,很有关于本朝学术系统的变迁。

我常道本朝的学问,实在超过唐、宋、元、明,只为能把大家的思想,渐渐引到独立的正轨上去。

若细讲起来,该把这二百多年,分做三个时期:第一个时期,是开创时期,改是顾、阎、惠、戴诸大儒,能提出实证的方法来读书,不论一名一物,都要切实证据,才许你下论断,不能望文生义,就是圣经贤传,非经过他们自己的一番考验,不肯瞎崇拜;第二时期,是整理时期,就是乾嘉时毕、阮、孙、洪、钱、王、段、桂诸家,把经史诸子校正辑补,向来不可解的古籍,都变了文从字顺,第三时期,才是研究时期,把古人已整理的书籍,进了一层,研求到意义上去,所以出了魏默深、龚定庵一班人,发生独立的思想,成了这种惊人的议论。

依我看来,这还不过是思想的萌芽哩!再过几年,只怕稷下、骊山争议之风,复见今日。

本朝学问的统系,可以直接周、秦,两汉且不如,何论魏、晋以下!”珏斋道:“就论金石,现在的考证方法,也注意到古代的社会风俗上,不专论名物字画了。”

于是大家谈谈讲讲,就摆上台面来,自己请雯青坐了首席,其余依齿坐了。

酒过三巡,烛经数跋,掞今吊古,赏奇析疑,醉后诙谐,成黄车之掌录;尘余咳吐,亦青琐之轶闻。

直到漏尽钟鸣,方始酒阑人散。

却说公坊这次来苏,原为约着雯青、唐卿、珏斋同伴入都,次日大家见面,就把这话和雯青说明了,雯青自然极口赞成。

又知道公坊是要趁便应顺天乡试的,不能迟到八月,好在自己这回请假回来,除了省亲接眷也无别事,当下就商定了行期,各自回去料理行装,说定在上海会齐。

匆匆过了一个月,那时正是七月初旬,炎蒸已过,新凉乍生,雯青就别了老亲,带了夫人;唐卿、珏斋也各携眷属。

只有公坊是一肩行李,两个书僮,最为潇洒。

大家到了上海,上了海轮,海程迅速,不到十天,就到了北京。

雯青、唐卿、珏斋三人,不消说都已托人租定了寓所,大家倒都要留公坊去住。

公坊弄得左右为难,索性一家都不去,反一个人住到顺治门大街的毗陵公寓里去。

从此,就和雯青、唐卿、珏斋常常来往。

肇廷本先在京,朋友聚在一起,着实热闹,而且这一班人,从前大半在含英社出过风头的,这回重到首都之区,见多识广,学问就大不同了。

把“且夫、尝思”,都丢在脑后,一见面。

不是谈小学经史,就是讲诗古文词;不是赏鉴版本,就是搜罗金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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