皋兰异人传(还珠楼主)TXT下载第11页
徐亮从小就学作飞贼,见多识广,不似吴勇只凭一时机伶运气,口虽绕弯给人当上,心却暗地盘算:“来人口气行径,不问是否与源发长同道,此去绝讨不了好。”
有心不去,一则吴勇地位在他之上,二则显出怯敌,面子有关,方自踌躇。
景兴自恃轻身功夫胜人一等,首先答应。
徐亮和景兴交厚,见他已允,继一想吴勇说的是活话,便探不出也没什么,且同往走上一遭再说,便问:“姓马的来时,可看出他身上带有什么器械?”
吴勇因自己会面之时,马雨辰好似空身空手,不曾带有兵刃暗器之类,反正时候还早,又把丁六等几个见过的店伙唤来盘问,俱说:“此人进店之时,因他面貌不扬,像是个老实商人,不曾想到他会武。
虽见有三根细木棍,做一起插在包袱之内,不知何用,也不像是手上用的家伙。
等他去后重回,除那口小木箱存在柜上外,包袱木棍均未带回,出时原说访友,也许存留在友人家里。”
这些话常人听了决不会介意,景、徐二人却觉事情扎手。
江湖上越不带相的人越不易斗。
一个小木箱留存柜上不曾索回,忙命取看。
那木箱长仅尺许,厚约三寸,外用铁皮包固,锁却是一把极精巧的上等广锁,用手一等,份两甚轻,摇也没有声音,照着二人手眼经验,分明是个空的。
依了吴勇,仍旧存柜,不令打开。
景兴贼手极巧,专开各种细锁,反正开了也不会教人看出。
徐亮也因小箱古怪,值钱之物决不会有,怪客留此不取,颇似要人偷看,内中必有原故,也许可以得点线索,同主开看。
吴勇还恐马雨辰偷偷掩来,又命数人出去把风放哨,以防撞上。
景兴就灯下看了看锁口,由百宝囊中取出用具,用铁丝微探锁簧,恐留痕迹,用软手法取了两缕乱发塞入锁眼,再用细木签插进,搅转两三下,轻轻一顶,玱的一声微响,锁开簧出。
吴勇忙接过去,把上面乱发取下,套上锁口,以备对头一要,立时可以原样锁好交还,随往桌前凑近,景兴已将小箱打开。
定睛一看,果然箱内空空,只箱底上有十三个形似人耳的小槽,箱盖反面有七个朱红漆的星光,中间连着一根细如游丝的墨线、七星的当中刻着“满载而归”四字,什么东西也未装在里面,看情形绝似江湖上有名人的暗印符记,仅所刻四字略像商人口气。
室中诸人,怎么苦思也想不起哪里有这么姓名别号,上有七星和十三只耳朵的有名人物。
但是经此一来,景、徐二人俱知先和吴勇说的那套话多半料错,此人至多源发长有人与他相识,或是闻名乍见,决非同行正经商人,不是远方来的绿林大盗,便是一个成了名的能手。
看他来意,找的是总瓢把夏三黑,还不是真和吴勇一人为难。
适才许多做作,只是投石问路、先打个倒,想把三黑引来见面,没有真实本领怎敢如此?别人真未在他心上。
他包袱没有带回,弄巧还有接应,人必不多,决非庸手。
来人如非寻仇,这等硬来,索望必奢,这口小箱子要满载而归,也不是给它装满银子就能了事,指的必是金珠之类。
三黑为人,怎吃这套?有心说破,作个准备,心终不忿吴勇,仍想他栽,只互看一眼,把箱锁还原样交柜,随声附和,空议论了一阵,并未明说。
一会,天交三鼓,吴勇还恐东院药客们招了镇上土妓宴乐歌唱未睡,万一惊动不妥,想再等一会,悄唤店伙一间,说:“东院客人今日盘算账目,累了半日,并未招妓宴饮作乐,饭后分别安歇。
如今三院客人俱都睡熟。
西院怪客也老早关门安歇,并未生事。
因他性情古怪,再次嘱咐不许扰他,恐怕惹事,没敢进去,也没听喊人,想已睡熟。”
吴勇一想,景、徐二人进门时天刚正黑,又在前院,无人知晓,此去能不出事最好,万一和马雨辰动手,也可说是从半途跟他下来的外来之贼,也还有个推托,行时又教了二人一套话语。
徐亮暗骂:“驴日的,你倒想得好!这场事早晚教你现眼。”
当下随口应了,换好夜行衣靠,带了兵刃暗器。
另着一个打更的在西院门道内绑好,口塞哑棉,装成贼自外来。
一切停当,客人全睡,别无避忌,一直径奔西院。
到了门外,这才纵身上房,提气轻身,顺着房脊,到了马雨辰所住房顶上面,侧身一听,下面房内鼾声大作,疾徐停匀,仿佛奏乐一样,抑扬高下,板眼俱全。
再看各房,俱是静悄悄的,除了几处大呼之声外,别的响动一点没有。
二人听那鼾声响得奇怪,断不定马雨辰在里面是真睡是假睡,又见对面的月光正斜照在窗上,如若悬身下去,窗上必现人影,对方又是个劲敌,真睡着了还可,要没睡着,立时扎手,互相一比手势,都主慎重。
又等了片刻,下面鼾声竟是越来越响,怎么听也像睡熟神气。
景兴心想:“吴勇手下诸人都是些饭桶,被人打倒无足为奇。
这姓马的到底有多大本领,并未过手,怎就胆虚起来?既来探查动静,本要试试他的深浅,即便醒着,也要探个就里,管他真睡假睡则甚?”想到这里,也不和徐亮商量,一打手势,面向房沿,蹲身下去,两手腕朝外,手伸四指,轻轻按着房檐,拇指向下,一同握紧,往前一仆,翻身直下,再用两脚尖一招檐口,双手抱膝,用“珍珠倒卷帘”的身法直垂下去。
上面徐亮见景兴已然翻身下探,不便拦阻,恐有疏失,忙往左近拐角侧面房上跃去,手里取了暗器,觑准下面窗上,以便援应。
怪客所住之房,新近建成不久,窗子裱糊全无空隙。
景兴身子一悬下去,见室内灯还点着未灭,只是月光斜照其上,看不见里面人影,估料室中之人定已睡熟。
因是一个劲敌,防他警觉,便把惯用的手段拿出,先把中指蘸了点唾沫,轻悄悄往窗纸上一按,容到湿润松散,再往里微一顶。
手指刚刚穿进,仿佛有人在指头上吹了一口凉气,不禁吓了一跳,连忙缩回。
听他鼾声,依旧震耳未歇,窗上已弄穿了制钱大小一个窟窿,室中别无动静,当是心虚多疑之故,仍用双手抱膝,身子微斜,头往上一倒弯,右眼正凑在破孔上面。
这些都是景兴作贼的惯伎,动作轻灵,身手熟练,一点声息全无,满拟室中之人不会惊动,及至眼凑破孔往里一看,不觉又吓了一大跳。
室中本没有炕,只有两张桌子,这时已拼凑在一起,上面横卧着一个年约四十五岁的瘦子,论相貌身材并不惊人,奇的是,人在桌上身子却未沾着一点桌面,全身共用三根三尺来长的细木棍,像三脚架子一般支着。
后脑下支一根,两只脚后跟一边支着一根,那人身子笔挺,四平八稳,脸朝顶棚,悬空高架其上,一点也不歪斜倾倒。
这等内家铁板桥的功夫休说眼见,连听也不常听到。
尤其可怪是,适才在后柜房密室中偷看他存的那口小木箱,竟是原式原样放在他的头前,倒立着做了灯台,室中那盏半明不灭的油灯便搁在上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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