皋兰异人传(还珠楼主)TXT下载第12页
卧人两手交叉胸腹之间,手底下压着本书,看神气好似先躺在这三根木棍上,就着灯光观书久了,神倦睡去。
景兴心中大惊,知道厉害,哪敢轻易招惹?方自胆怯欲退,马雨辰的头忽往外一歪,因他嘴里还打着呼,以为睡熟要倒,心方好笑,谁知马雨辰只是把脸歪向外面,好似存心露这一手,脑袋下支着的木棍,虽也随着头往旁斜歪,可是头和那木棍、桌子三样东西,都像是生了根一般,歪有一半便即定住,那一来,脸正向着窗外。
景兴见状,才知人已察觉,有心戏弄,再不见机速逃,决吃大亏无疑。
念头刚动,果然马雨辰眼睛睁开,朝着景兴似笑非笑,把口一张,又像是要啐痰神气。
暗道一声“不好”,双手抱膝,两腿一躇,待要翻身上房,已自无及。
就在这眼离破孔,将离未离之际,猛觉一股凉气箭一般射到眼上,立时奇痛攻心,难以禁受。
如换旁人,这一下中了内家所练刚劲之气,右眼已瞎,连痛带慌,非从房上掉下来不可,还算他功夫纯熟,身法矫捷,一翻便上了房顶,一手掩着痛眼,一手向徐亮一招,回身就跑。
耳听下面屋内马雨辰说道:“你照例用一只眼看人,多一只眼也无用处,从此要单眼吧!”
徐亮在侧面屋顶见状,又听室内敌人开口说话,料知不妙,连忙跟着在房上飞跑,回头一看,并未追来,匆匆跑到院门前跳下,景兴也往柜房如飞跑去。
徐亮只见他神态惊慌,还不知右眼已瞎,受了重伤,回顾无人,又没听步履之声。
见值更的还捆绑在地下,因是活扣,心想顺便给他拉掉唤起,省得老叫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下呆等,事原备用,目前已用不着,万一少时被别的起夜客人看见,又不免大惊小怪,忙即停步低身,悄唤“快起”。
那站处正当门楼之下,上面屋檐,原意扯开背上活扣,一下便可自解,并无耽搁。
不料活扣才解,身刚往上一长,觉着头发微微被扯了一下,大吃一惊,连忙纵开看时,上下四外通没一个人影,情知不妙,不敢停留,顾不得再和那人招呼,匆匆回跑,也忘了摸一摸头。
及至跑回柜房一看,众人脸上都是带着忧忿之色,面面相觑,不发一言。
景兴掩着一只眼睛倒在床上,像是受了重伤,当着吴勇等人,虽还顾面子,没有呼出声来,可是两腿不时抽动,那咬牙强忍的神情却已现出在外,好似疼痛已极。
徐亮原不知他受伤如此之重,见状大惊,忙赶过去一问,才知右眼已瞎,进房时几乎疼晕过去。
吴勇刚给他把药敷上,因是痛极,详情尚没顾得细说。
吴勇见徐亮也不知景兴受伤之事,好生奇怪,忙又反问。
徐亮道:“我二人先在房上,听见对头下面打呼,拿不准真假。
我算计那家伙不大好惹,打手势叫景兄弟小心。
他偏不听,把身子倒挂下去,由窗户上往里探看。
我便绕向旁边屋顶巡风,端整袖箭,以防万一被人看破,好给他接应。
没待一会,他忽然翻身上房,用手一打招呼,急匆匆回头就跑。
我看他神情狼狈,却不见有人追出,只当对头厉害,闹什么惊人过场,不想受伤这重。
敌人既未追赶,并没听见发什暗器和动手声音,他又不是寻常之手,此时正挖破窗纸眼看屋内,敌人有什么动作,难道还会看不见?这伤是怎么受的呢?”
正谈论问,忽听吴勇惊诧道:“你还说他怎会受伤,你摸摸你头上是怎啦?”徐亮忙伸手在头上一摸,顶心上的头发被人削去一大块,直和剪纹相似,断处仅剩半掌大小一片短桩,断发因在辫子上缠住,仍在上面四散披拂,当中却是秃的。
这才想起,在院门外给更夫解绑时,觉着上面存入扯了一下头发,四顾无人,心中惊疑,忙着跑回,也未用手去摸,闹此好笑。
平日在负盛名,连自己头发被人截断都不知道,岂非跟斗栽到了家!况又当着是勇,更下不去,不由满面通红,愧忿交加,半晌做声不得。
吴勇和景、徐二人,素常就是口是心非,面和心不和,又爱倚势骄横,说便宜话。
先以为二人手底不弱,当是两个好帮手,初会时颇加了点礼貌。
及见二人同时和敌人一面不照便惨败归来,不但没有宽慰,反而冷笑道:“这倒不错,人家门都未出,我们去两个却毁两个,这可怎办呢?”徐亮闻言,不禁有气,正要发话。
景兴上完了药,本在熬痛养神,打算疼痛稍止再为细说,共商应敌报仇之策,闻言也是怒极,忍不住叫道:“吴老哥,莫说这样现成话!事情不是我两个惹的。
我们虽说学艺不精,要照人家的本领,莫说我和徐二哥,便是你老这样文武全才的英雄好汉,来上百八十个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。
我们跌翻,总还到了人家窗前,你老哥这多人守着一口小箱子,怎也会丢呢?
你快叫人看看去吧。”
吴勇听他口出不逊,方欲反唇相讥,听到未句,知有差池,大吃一惊,暗忖:“二人虽然败回,多少总可探出敌人一点虚实,怎话还未问,先自互相讥嘲起来?目前又当用人之际,多不好终是自己人,讨这点口上便宜则甚?”念头一转,忙接口道:“老兄弟,你怎肝火这旺?我为对头厉害,着急发愁。
我素来说话有口无心,况且这话又不是说你二位,多心怎的?你看徐老兄弟明白我的心思,就不多这份心。
傍黑时,我们全店的弟兄,除悼我和几个没上的,差不多都让他一人打啦,要说丢人,岂不比你二位丢得更大,我们自家弟兄,有什事从长计较:你倒是见着什么,应该明说才是,犯心斗口,何苦来呢?”
景兴闻言,暗忖:“这驴日的倒能见风使舵,嘴变得真快,我就说给你听,看你怎办。”
当下便说:“我从房上纵身下去窥探怪客室中情形,因见怪客用三根细木棍孤零零分支着后脑和两脚后跟睡觉,内家铁板桥的功夫练到这等地步,简直从来未见过。
同时又看见他头前放油灯的小木箱子,正与去时所见怪客存柜之物一般无二,已然知道厉害。
就在这时,他忽然将头往外微偏,睁开双眼仿佛要笑,更知不妙,刚缩身想逃。
就是一霎眼的工夫,便觉一股冷气直射右眼,奇痛钻心。
断定不是对手,强挣着掩了眼睛逃回,还以为这不过被他吹了一口气,未必是中了暗器,上点药或者无碍。
想不到这驴日的如此狠毒,竟将我一只右眼弄瞎。
这只怨我二人学艺不精,没话可说,但这驴日的如此厉害,吴老哥虽然智勇双全,也还是早打主意的好。
别的不说,你先看看人家存柜的东西吧。”
吴勇先颇惊心,及至听到对头存柜的小箱被他自行盗回,暗忖:“那口小木箱存处里外有人,甚是严密,除非仙人下凡,说什么也不致被人悄没声地盗去。”
心虽如此寻思,还没敢拿稳,未了吃景兴几句话一挖苦,不由又把满腔无明火激起,总算还有心机,没朝景、徐二人发作,立朝左右同党道:“这是什么漏脸的事,站在这里着实听,还不快看看去,问问他们里外屋这些死娃,关门上锁,东西会让人家盗去,是怎啦?”吴勇御下素来强横,手下两人闻言如飞跑去。
景兴听出他词意不快,方要答话,徐亮假作慰看,站近身侧,偷偷扯了他衣服一下,景兴只得忍住。
不一会,去人回报:“怪客所存小木箱果然不知去向。
一间看守的人,俱说适才取视之后放回原处。
室内外共是七人,有五人入睡,两个醒的,俱在里屋,并没听见一点响动,直到人去,开柜查看,才行发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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