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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遂平妖传(明代神魔小说)第10页

干我甚事?由他便了。”

胡子道:“你们自稳便。”

那厮和永儿床上坐了,店小二掇脚汤来,那厮洗了脚,讨一盏油点起灯来。

胡子不做夜作,唤了安置,朝着里床自睡了。

那厮道:“姐姐!路上贪赶路,不曾打得火,我出去买些酒食来吃。”

转身出房去了。

永儿道:“却不忍耐这厮!我又不认得你,一路上惊赫我许多言语,强要我做老婆讨房歇。

那厮去买酒去了,他不识得我,我且撩拨他耍子则个。”

口中不知道些甚的,舒气向胡子床上只一吹,又把自己脸上摸一摸,永儿就变做个胡子,带些紫膛色,正像做皮鞋的待诏,待诏却变做了永儿。

假待诏也倒在床上假睡着。

却说那厮沽些酒,买些炊饼,拿入店里来,肚里寻思道:“我今朝造化好,遇着这等一个好妇人;客店里都知道我是他的丈夫了,今晚且快活睡他一夜。”

那厮推开房门,放酒、饼在棹子上,剔起灯来,看那床上时,却是做皮鞋的待诏,疑惑道:“却是甚么意故,如何换过了来我床一睡?”看那对面床上时,却睡着妇人。

那厮道:“想是日里走得辛苦,倒头就睡着在这里。”

向前双手摇那妇人,叫道:“姐姐!我买酒来了,你走起来!你走起来!”只见那做皮鞋的待诏跳将起来,劈头揪翻来便打。

那厮叫道:“做甚么便打老公?”胡子喝道:“准是你的老婆!”那厮定睛看时,却是做皮鞋的待诏。

慌忙叫道:“是我错了!莫怪,莫怪!”店小二听得大惊小怪,入房里来问道:“做甚么?”待诏道:“可奈这厮走将来摇我,叫我做姐姐。”

小二道:“你又不眼瞎,眼里又无脚裂,你的床自在这边。”

小二劝开了,待诏依旧上床睡了。

那厮吃了几拳,道:“我的悔气,眼脚睁是个妇人,元来却是待诏。”

看这边床上女娘子睡着,叫道:“小娘子!起来吃酒。”

定睛只一看时,却是朱红头发,碧绿眼睛,青脸獠牙的。

叫声:“有鬼!”匹然倒地。

店小二正在门前吃饭,只听得房里叫“有鬼”,人来看时,见那厮跌倒在地上,连忙扶起,惊得做皮鞋的待诏也起来,店里歇的人都起来救他,也有噀噀吐的,也有咬中拇指的。

那厮吃剥消了一夜,三魂再至,七魄重苏。

那厮醒来道:“好怕人!有鬼!有鬼!”被店小二揪住,劈脸两个噀吐道:“我这里是清净去处,客店里有甚鬼?是甚人教你来坏我的衣饭?”将灯过米道:“鬼在那里?”那厮道:“床上那妇人是鬼!”店小二道:“这厮却不弄人!这是你浑家,如何却道是鬼?”那厮道:“他不是我浑家,我在路上撞见他,和我同到此讨房儿做假夫妻的。

方才我去买酒,来到房里,看见却是胡子。

我却错叫了待诏,吃他一顿拳头。

再会看他时,却是朱红头发,碧绿眼睛,青脸撩牙,原来是鬼。”

众人吃了一惊,灯光之下看那妇人时,如花似玉一个好妇人,都道:“你眼花了!这等一个好妇人,你如何说他是鬼?”永儿道:“众位在此,可耐这厮没道理。

我自要去郑州投奔爹爹、妈妈,这厮路上撞见了我,和我同行,一路上只把唬吓的言语来惊我。

又说捉了两个细作,店里不容单身的歇,强要我做假夫妻来讨房儿。

一晚胡言乱靥,不知这厮怀着甚么意故。”

众人和店小二都骂道,“忍耐这厮,情理难容。

着他好生离了我店门,若不去时,众人一发上打,交你粉骨碎身!”把这厮一时热赶出去,把店门关了。

那厮出到门外,黑洞洞地不敢行,又怕巡军捉了吃官司,只得在门外僻静处人家门前存了一夜。

到天晓,那厮道:“我自去休!”离了店门,走了五七里路了,却待要走过一林子去,只见林子里走出胡永儿来,看着那厮道:“哥哥,昨夜罪过你带挈我客店里歇了一夜,你却如何道我是鬼?”那厮看了永儿如花似玉生得好,肚里与决不下道:“莫不昨晚我真个眼花了?”那厮道:“姐姐!待要和你同行,昨夜两次吃你惊得我怕了。

想你不是好人,你只自去休!”永儿道:“昨夜你要我做假夫妻也是你,如今却又怕我,我交你看我的相识!”只见永儿用手一指,叫声:“来!”林子内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,看着那嘶只一扑,那厮大叫一声,扑地便倒。

那厮闭着眼,肚里道:“我性命今番休了!”多时没些动静,慢慢地闪开眼来看时,大虫也不见了,妇人也不见了。

那厮道:“我从来爱取笑人,昨日不合撩拨了这妇人,吃胡子打了一顿拳头;又吃他惊了,交我魂不附体。

今朝他又叫大虫出来,我道性命休了,元来是惊耍我,若是前面又撞见他,却了不得,我自不如回东京去休]”那厮依先转身去了。

且说胡永儿变大虫出来惊他:“他再不敢由这路来了。

我自去郑州去,一路上好慢慢地行。”

却在路上有些脚疼,只得会一株树下歇一歇。

正坐之间,只听得车子碌碌刺刺地响。

见一个客人,头带范阳毡笠,身上着领打路布衫,手中缚腰,行缠爪着裤子,脚穿八搭麻鞋;推那车子到树下,却待要歇。

只见永儿立起身来道:“客长万福!”那客人还了礼,问道:“小娘子那里去?”永儿道:“要去郑州投奔爹爹、妈妈去,脚疼了走不得,歇在这里。

客长贩甚宝货,推车子那里去?”客人道:“我是郑州人氏,贩皂角去东京卖了回来。”

永儿道,“客长若从郑州过时,车厢里带得奴奴家去,送你三两银子买酒吃。”

客人思量道:“我货物又卖了,郑州又是顺路,落得趁他三两银子。”

客人道:“恁地不妨。”

交永儿上车厢里坐。

那客人尽平生气力推那车子,也不与永儿说话,也不把眼来看他。

低着头,只顾推车子了行。

永儿自思量道:“这个客人是个朴实头的人,难得,难得。

想昨夜那厮一路上把言语撩拨我,被我略用些小神通,虽不害他性命,却也惊得他好。

一似这等客人,正好度他,日后也有用他处。”

那客人推那车子,直到郑州东门外,问永儿道:“你爹爹、妈妈家在那里作?”永儿道:“客长!奴奴不识地名,到那里奴奴自认得。”

客人推着车子入东门,来到十字路口,永儿道:“这里是我家了。”

客人放下车子,见一所空屋子锁着。

客人道:“小娘子!这是锁着的一所空屋子,如何说是你家?”永儿跳下车子,喝一声道:“疾!”锁便脱下来,用手推开一扇门,走入去了,客人却在门前等了两个时辰,不见有人出来,天色将晚,只管望着里面。

被一个人喝道:“你这客人在这里歇许多时了,只望着宅里做甚么?”客人见是个老儿问,慌忙唱个喏道:“好交公公知道,适间城外五十里路见个小娘子,说脚疼了,走不得,许我三两银子,交我载到这里,入去了不出来,交我等了半日。”

老儿道:“这宅是刁通判廨宇,我是看守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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