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遂平妖传(明代神魔小说)第6页
有的是金银段匹,小计其数;外面有当直的,里面有养娘,铺里有主管。
人来买的段匹,他们疑道只见卖出去,不曾见上行。
从今以后,你休在门前来听了;卖得百十贯钱值得些甚么,若是露出斧凿痕来,吃人识破,倒是大利害,把家计都撇了。
今后也休变出来民。”
永儿道:“告爹爹,奴奴自在里面,只不出来门前听做买卖便了。”
员外道:“若恁地甚好!”叫将饭来吃罢,女儿自归房里去了。
自从与晚分付女儿以后,铺中有的段匹便卖,没的便交去别家买;先前没的便变出来,如今女孩儿也不出铺里来听了。
胡员外甚是放心。
隔过一月有余,胡员外猛省起来:“这几日只管得门前买卖,不曾管得家中女儿。
若纳得住定盘星便好,倘是胡做胡为,交养娘得知,却是利害!”胡员外起这个念头来看女儿,有分交:朝廷起兵发马,永儿乱了半个世界,鼎沸了儿座州城。
正是:
农夫背上添军号,渔父船中插认旗!
毕竟胡永儿做出甚跷蹊事来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四回 胡永儿剪草为马 胡永儿撒豆成兵
诗曰:
妖邪异术世间希,五雷正法少人知;
世上若交邪作正,天地神明必有私。
当日胡员外走入堂里,寻永儿不见,房里亦寻不见,走到后花同中,也寻不见。
往从柴房门前过,见柴房门开着,员外道:“莫不在这里面么?”移身挺脚,入得柴房门,只见永儿在那空阔地上坐着一条小登儿,面前放着一只水碗,手里拿着个朱红葫芦儿。
员外自道:“一地里投寻他处,却在此做什么?”又不敢惊动他,立住了脚且看他如何。
只见那永儿把那葫芦儿拔去了塞的,打一顿,倾出二伯来颗赤豆并寸寸剪的稻草在地下,口中念念有词,哈口水一喷,喝声道:“疾!”都变做三尺长的人马,都是红盔,红甲,红袍,红缨,红旗,红号,赤马;在地地团团的转,摆一个阵势。
员外自道:“那个月的初十边,被我叮咛得紧,不敢变物事,却在这里舞弄法术。
且看他怎地计结?”只贝永儿又把一个白葫芦儿拔去了塞的,打一倾,倾出二伯来颗白豆并寸寸剪的稻草在地下,口中念念有词,哈口水一喷,喝声道:“疾!”都变做三尺长的人马,都是白盔,白甲,白袍,白缨。
白旗,白号,白马;一似银墙铁壁一般,也排一个阵势。
永儿去头上拔下一条金篦儿来,喝声:“疾!”手中篦儿变成一把宝剑,指着两边军马,喝声道:“交战!”只见两边军马合将来,喊杀连天。
惊得胡员外木呆了,道:“早是我见,若是别人见时,却是老大的事,终久被这妮子连累。
要无事时,不如早下手,顾不得父子之情!”员外看了十分焦燥,走出柴房门,去厨下寻了一把刀,复转身来。
却说胡永儿执着剑,喝人马左盘右旋,合龙门交战,只见左右混战,不分胜败。
良久,阵势走开,赤白人乌分做两下。
永儿道:“收人马!”只见赤白人马,依先变成赤豆,白豆,寸草,永儿收入红白葫芦儿内了。
胡国外提起刀,看着永儿先变成赤豆,白豆,寸草,永儿收入红白葫芦儿内了。
胡员外提起刀,看着永儿只一刀,头随刀落,横尸在地。
员外看了,心中好闷,把刀丢在一边,拖那尸首僻静处盖了,出那柴房门把锁来锁了,没精没彩走出彩帛铺里来坐地。
心中思忖道:“罪过!我女儿措办许多家缘家计,适来一时之间,我见他做作不好,把他来坏了。
也怪不得我,若顾了他时,我须有分吃官司。
宁可把他来坏了,我夫妻两口儿倒得安迹。
他的娘若知时,如何不气?终不成一日不见,到晚如何不问着甚么道理杀了他?”
胡员外坐立不安,走出走入有百十遭。
到晚收了铺,主管都去了,分付养娘:“安排酒来,我与妈妈对饮三杯。”
员外与妈妈都不提起女儿,两个吃了五七杯酒,只已员外叹了咽气,簌簌地两行泪下。
妈妈道:“没甚事如何这等哭?”员外道:“我有一件事,又是我的不是。
我们大妻两个方得快活,我看女儿做作不好,一时间见不到,把他来坏了。
恐怕你怪,你不要烦恼。”
妈妈道:“员外怎的说这话,孩儿又做甚么跷蹊的事?”员外把那永儿变人马之事,从头至尾说了一遍。
妈妈听得说,捶胸撴脚哭将起来,道:“你忘了三年前在不厮求院子里住时忍饥受冻,不是我女儿,如何有今日?你便下得手,把我孩儿来坏了!”员外道:“是我一时间焦燥,你休怨我,且看日常大妻之面!”妈妈道:“你杀了我女儿,我如何不烦恼!”妈妈又疑道:“适才我见女儿好好地在房里,如何说是坏了?”乃问道:“你是几时杀的?”员外道:“是日间杀的。”
妈妈道:“既是日间杀的,我交你看一个人!”妈妈入去不多时,劈胳膊拖将出来。
员外仔细看时:“正是我女儿!日间我一刀剁了,如何却活在这里?”唬得员外失惊道:“终久被这作怪的妮于连累,不免略施小计,保我夫妻二人性命。”
胡员外含糊过了一夜,次日早起,先上开柴房门看时,唬得员外呆了,只见刀在一边,剁的尸首却是一把竹笤帚。
员外道:“嗨,嗨!留他不得了,交他离了我家便了!”遂出来与妈妈商议道:“常言道男大须婚,女大须嫁。
如今永儿年已长成,只管留他在家,不是久长之讨,他的终身也是不了。”
妈妈道:“说得是。”
便叫当直的,去前街后巷叫两个媒人来。
当直的去不多时,叫得两个媒人,一个唤做张三嫂,一个唤做李四嫂。
两个来到堂前,叫了员外、妈妈万福。
妈妈交坐了,叫点茶来;茶罢,叫安排酒来。
张三嫂起身来告妈妈和员外道:“叫媳妇们来,不知有何使令?”员外道:“且坐,你二人曾见我女儿么?”张三嫂道:“前次曾见小姐了来,好个小娘子!”员外道:“我家只养得这个女见,年方一十八岁,要与他说亲,特请你二人来商议则个。”
张三嫂道:“谢员外、妈妈照顾媳妇。
既是小娘子要说亲事,不知如今要人赘却是嫁出去?”胡员外道:“我只是嫁出去。”
李四嫂道:“若要嫁出去时,这亲事却有。”
员外取出六两银子来,道:“与你二人做脚步钱。
若亲事成时,自当重重的谢你。”
两个接了银子,谢了出来,分了银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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