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无匹(清代白话长篇小说)第10页
到得毕姻之夕,依旧纱灯鼓乐,高头骏马,迎接新郎过门。
堂中灯烛辉煌,氍毹烂慢,干白虹入堂交拜,好不兴头。
金守溪一见,却是踏曲粗工,大吃一惊,心里陡然发怒,捋出拳头,就要去打那新郎,倒被王三秀才一把拉定道:“这是怎么说!儿女完婚,良时美事,就心里有些不象意,也不是此时发挥的。
况花烛在前,新郎并未失礼,如何做此情状?”
金守溪气得话也应不出来,只摇头道:“这是我家雇工人,什么新郎?”原来王三秀才尚不知这段话柄,见金守溪说得古怪,便丢了这边,连忙去问干白虹。
干白虹笑而不答。
金守溪怒跳如雷,又一拳打来,仍亏王三秀才拦住。
干白虹也不理他,竟喜孜孜与丽容交拜。
金守溪正大嚷大骂时,两个新人已携手入房去了。
金守溪怒得眼里爆出火来,无奈王三秀才紧紧拖定,不得脱手。
丫头奶娘,也来解劝。
王三秀才扯他坐下,好好问道:“此事毕竟怎样来头,亲翁这般着恼,可对我说个详细。”
金守溪双手揉着心头,叹了几口闷气,才一句一喘的把平大郎雇工之事说出。
又道:“明明是这狗才,假冒了干白虹,诳骗我女儿身子,王相公你也不该同他耍弄我。”
王三秀才方知其事,不觉大笑道:“原来有此一番把戏,怪不得亲翁发急。
但今日干白虹却是真的,前日那平大郎倒是假的。”
金守溪道:“岂有此理!平大郎面貌,岂不记得,难道我认错了不成?”王三秀才道:“你也未必认错。
但他当日雇工,焉知不为令爱而来?故隐讳姓名,屈身游戏。
如今总是自家骨肉,也不必讲了。”
金守溪听着这句,恍然大悟道:“干字加两点便是平字,据王相公说来,似有此情。
但闻干白虹端方不苟,今作此邪行,便不是个人了。”
王三秀才道:“家丑只可掩饰,不可昭彰。
令爱既不能守,将机就计,也可了局。
况且雇身之事,外边绝然不闻,你也不必提起这事,播扬他的短处。”
金守溪听到其间,气己消了八九分。
因说道:“这也不干女婿的事,总是我女儿不肖,辱没家门,是我晦气,养下这等没廉耻的东西,只得由他罢了。”
王三秀才道:“你也不要说坏了令爱,我看干白虹并非好色之人,前番举动,或者别有隐情,未必为此,总是日后便可见他心迹了。”
金守溪无可奈何,只得移嗔作喜,摆下酒筵,与王三秀才尽欢而别。
诗云:少妇樽前话合欢,新郎只觉酒肠宽。
泰峰底事翻惊讶,为尔当时不姓干。
次日干白虹夫妇出堂见礼,金守溪并无半言。
三朝满月,治洒宴客,反觉着实破悭,在女婿面上几乎费了十来两银子。
干白虹与丽容两个十分相爱,偶然一日,夜间对饮,丽容因笑问道:“前日赠君聘资,意谓即来纳彩,不意一隔半年,杳无音耗,使妾不胜悬望,一病几危,直至今日方成吉礼,未知是何缘故?”
干白虹笑了一笑,也不隐瞒,竟将前情直说。
丽容道:“你总是为酒误事,犹幸不忘妾约,尚是君子。
倘做了负心酒徒,可不将我置于死地!”干白虹道:“卑人虽处贫贱,实以豪杰自命,岂敢忘恩!故发愤悔悟,百计图维,方得成此良缘,以偿前罪。”
丽容道:“我父亲尚不知郎君善饮,故不十分防范,可以任我取之。
若欲尽酣,须是夜间在房中私饮,在父亲前切不可露出本相。
使他牢守酒房,便没得吃了。”
干白虹恐怕送断后根,果然依他的教导,在丈人面前,只吃一小盅儿,金守溪再要斟时,就推吃不得了,立起身还作许多醉态。
金守溪信为实然,甚是快活。
那知到了房里,最少要吃一坛,还不尽兴。
金守溪见他老成勤俭,把一应帐目都托他盘算。
干白虹是豪爽的人,这锱铢繁琐的事,那里有心去操握?便丢起一边,只是饮酒。
倒是丽容着忙,恐防露出马脚,悄然叫小厮到外头催讨。
算结一宗,就叫他交还丈人。
金守溪不晓得里头全亏个幕宾,只道女婿能干,做得井井有条,帮他挣家,好不欢喜。
那知干白虹心里,甚觉厌烦。
过了两年,金守溪因平日劳伤过度,忽发吐红之症,奄奄牀褥,久药不效,便将帐目收起,外边所欠,俱叫小厮日夜坐索,尽行讨清,归在女儿之手。
干白虹见丈人病势沉重,各处延医问卜,设醮祷神,替他祈寿。
金守溪闻知,恐怕费了银子,连忙止住道:“虽承你的孝心,但我若该死,吃药献神,总是无益。
倘还有寿,自然痊可的,何苦用于无益之地?钱财乃难得之宝,岂可轻易耗费!今后切不要为我祈福,使我病中不安。”
干白虹见他这等吝惜,反在背地里祈祷使用,总不与他得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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