续西游记(明代西游记续书之一)第16页
三藏道:“这般荒僻处所,那有人家化斋?”八戒道:“且歇下经担,待我去寻。”
行者道:“师弟,此处地僻人稀,定有妖怪。
须是到那人烟凑集处,方可化斋。”
八戒那里肯依,把经担歇下,四面一望,笑道:“师父,那树林里有两间草屋,一个婆子守着几簸箕菜饭,在那里晒亮哩。”
三藏听得,抬头一看,果然两间草屋。
但见:
茅檐高出树林中,密密桑围稻草蓬。
门向南开迎日暖,山遮北地冷无风。
三藏见了道:“徒弟,天虽晴朗,尚在寒冬。
这草屋向阳,若问那婆婆化的些斋饭,我等且歇一时也可。”
乃走近草屋,向婆子稽首道:“老菩萨,我等过往僧人,化你一斋,以充饥腹。”
婆子道:“有便有些斋饭,恐不中师父受用。”
三藏道:“出家人那里择精,但愿老菩萨喜舍。”
婆子道:“请坐,请坐。
待我去收拾来师父用。”
一面便把那簸子的桑蚕往经柜上放。
三藏方才看见是桑蚕,乃合掌道:“老菩萨,原来是养桑蚕。
小僧们远来,误看了是晒亮的饭米蔬菜。
这件物,莫要放在我经担上。”
行者见了道:“师父不可吃他斋饭。
一则养蚕人家,伤生害命,不洁;二则节当冬至之后,天寒地冻,非养蚕吐丝之时。
事既差错,必是妖怪,我看那婆子把蚕簸箕放在我们经担上,必有缘故。
行路罢,不要惹他。”
八戒道:“饭在嘴边,又疑惑甚的?想我南方养蚕春暖,这西域不同,也未可知。
师父说的倒是:莫要把蚕簸放在经担上,不当仁子。”
八戒说了,便去把簸子移开。
那婆子忙把手摇着道:“没妨,没妨。
待我收拾了斋饭来移。”
八戒那里由他,忙把簸子移到闲地,只见落在地的蚕子,却不似蚕。
八戒向沙僧道:“何如我说外方不似我南方,蚕的形体也不同?”行者见了,向三藏说:“师父,干着万着,走为上着。
徒弟看这个婆子,有些古怪。”
行者说罢,挑着担子飞走。
沙僧信了也走。
三藏赶着马柜,只得随往。
惟有八戒延挨。
那老蠹妖见势头不合,又来把簸子移在八戒经担上。
八戒心下也疑,乃挑起担子,赶前走去。
老蠹妖见小鱼子钻了几个在八戒经担内去,自己计又不遂。
待三藏去远,收了幻化的草屋、桑蚕,乃与众蠹妖计较道:“如今计又不谐,如之奈何?”众蠹道:‘昨夜,我等行些斯文雅意,吟诗弄句,骗他开经担不成。
今又愚他吃斋,指望齐钻破经柜,却又不得多人。
看那唐僧醇雅心肠,还在那仁厚一边。
那三个徒俱动了喷怒心肠。
只是没有枪刀在手,有了枪刀在手,便逞起凶狠来,我等怎当得他?”老蠹妖笑道:“你们不说,我倒也忘了。
想我当年在道院中,食了神仙字籍,相交了一个老青蛙。
如今间别多年,闻说他在玄阴池中,生齿日善,做了一部鼓吹,我等寻着他,到有几分计能。”
众蠹妖问道:“玄阴池闻知离此不远,一个青蛙有何计能?”老蠹妖道:“口说无凭,我与你且到他处,会面自知。”
乃同众蠹前走。
却说三藏押着马垛,行者、沙僧挑着经担前行,八戒在后使性子,没好气的埋怨道:“斋饭到嘴,又疑甚么妖怪?就是妖怪,我们且吃了他饭,再作理会。
若是妖怪成精,恨我那宝贝儿缴还在佛库;若是在身边,怕甚么成精妖怪?”只这一声“宝贝儿缴还”,行者听得,他想起缴还金箍棒,不得称心降妖,一时机变顿起,歇下经担,跳在半空。
往后树林一望,那里有个草屋婆子?下地来向师父道:“果然是妖怪变化,愚弄我等。
倒是师父不曾吃他愚了。
此去前途须要谨慎。”
按下不提。
且说灵山脚下工真观里有一位大仙,道号复元。
修行年久,陈籍古典,堆积甚多。
故此生出这蠹妖,三次食了神仙字,化为脉望,成了精气;与观后一口青,草塘中,一个老蛙粘结为交契。
后以塘水涸浅,存留不住,乘风雨远走到天竺地界山村,有一地名叫玄阴地。
这池虽在山村,倒也有些好处。
怎见得?但见:
一湾绿水,数亩方塘。
近现似一鉴宏开,近玩有源头活泼。
碧澄澄清光相映,知是月到天心;文皱皱波浪平纹,不觉风来水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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