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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手丐(还珠楼主)TXT下载第33页

话未说完,田通业已起立,把手一摇,不令再说,点头笑道:“姜老弟,这是二庄主商义,乃大庄主商仁胞弟,也是主人之一。

昨夜二位老弟光降,本有一事奉商,彼时因二位庄主正在看戏,不便为此惊动,许多话均未出口。

后听老弟已醒,特请先来一会,请坐吃上一些茶点再谈如何?”姜飞先说时人已进门,早见炕上放着好些精巧点心,茶酒都全,但已吃残,并非有意待客。

初来时并有倚势威迫拷问之势,料被自己方才几句话镇住,方始改容相待,越发胆壮,随在一旁坐下,端起一碗热茶一饮而干,笑嘻嘻说道:“此时天还未亮,田二兄和二庄主看了一夜的戏还未安歇,将小弟喊来,有什么话要说呢?”

姜飞到底年轻,阅历尚差得多,全凭胆大机警、聪明灵巧,遇见两次事均能应付过去,不由生了自恃之心。

近和老张在繁塔上每日见面,又长了不少见识,便觉只要遇事小心,照着平日所见所闻时刻提防,便可应付。

不料江湖上人情险诈,尤其是这荒乱年问,到处伏满危机,过节又多,还有许多行话交代,对人说话礼节均有分寸,不是平日所想那么简单。

索性一点不知底细,照他那样年轻,对方认为一个幼童,不值计较,至多把所有财物强夺了去,人却不致加害。

像他这样具有一知半解的二订五却极危险,说不懂又懂一点,并还是上一层的家数。

对方见他年轻胆大,这好气派,极似一个有大来历的名家子弟,后起的小辈英雄真许被他蒙住,甚而还以客礼相待,轻轻巧巧便自放过。

就算看中他所带财物不舍放弃,当时也必不会发作,非将来历深浅盘问明白不敢轻举妄动。

这类年幼无知的人却经不起考验,时候一久必露马脚,不是言动不能合辙,文不对题,便是外强中干,胆怯情虚。

绿林中盗贼大多凶横强傲,随意杀人如同儿戏,本没把人放在眼里,只为一时观察不真,失了眼力,误认来人不是寻常,上来赔了许多笑脸,甚或饶上许多酒食。

结果不是那回事,说将出去岂不笑话?自然急怒交加,生出恶念,非要他命不可。

最可气是刚刚看出破绽,想要发作,忽又发现来人一点异处,似真似假,仿佛上来是假装外行,故意取笑,有时并还当面讥嘲,使其难堪,如不发作,恶气难消,真个发作,又觉来人不是心中拿稳,有大来头,怎敢这样胆大气粗,旁若无人?自家成名多年,一个冒失看错了人,稍微不妙,闹个身败名裂,或是好端端树下许多强敌,岂不冤枉?再要由来人身上或是行囊车马之类,发现到有名人物的标记照应和别的可疑之迹,越发不敢大意,因此查探盘问也更细密,怎么也要分明真假,看个水落石出,以防来人是个毛头伙子,占了便宜卖乖,到处传扬,丢人难堪。

万一真有来历,也好由此套拢,因亲及亲,因友及友。

由小孩子套出师长大人,互相结交,彼此将来多个照应,增加自身威势。

除却一班暴出道的无知盗贼和下三门的独脚强盗,只是立有家业的成名人物,以及坐地分赃的土豪恶霸、已洗手的巨贼大盗,更专讲究这类过节情面。

商氏弟兄乃河南、湖北两省交界的著名大盗,又是两个大财主,党羽、田产比谁都多。

这两日冈爱妾生子,特由大寨赶来办满月酒,搭台唱戏,热闹非常。

虽是明末盗贼蜂起,荒乱年问,因商家堡主表面是本省豪绅巨富,拥有千顷良田的大财主,骨干里又是河南省里数一数二的江湖上有名人物,非但大小两寨人多势众,官私两面独一无二,堡中三尺之童都会武艺,便是他那佃工下人,在他长年训练之下,十九又是他的寨中哆罗和贼党亲属,休说穷苦土人不敢丝毫冒犯,便是远近小股盗贼和寻常绿林中人也不敢对他正眼相看。

只管商氏弟兄因见近来财产越多,名望越大,也极知谨慎敛迹,威势仍是惊人。

他那城堡周围向例不许生人窥探,但对本乡本上的人向不随便欺侮,更不在豫南一带出手抢劫。

有时并把积年存入仓库的财米分些出来周济附近苦人,比官家放赈还办得好。

只不许外人入堡一步,堡中一切应用之物多由各州府县抢劫采买而来。

堡后一带地方甚大,佃农下人的家十九在彼,开有各种店铺,百物俱备。

每隔三日必有集会,照样赶集。

其中交易买卖都是他的贼党佃农,外人一个也走不进去。

为了利不外溢,自家地主兼做生意,因其多半抢来之物,不劳而获,售价便宜,休说贼党便利,便是那些种他田的佃农也都能得好些实惠。

在他势力之下,表面照样纳粮,实则官府上下均有勾结。

所种十九多是黑田,官府既不敢得罪豪绅巨室,又因所纳的粮照例领头先交,无须催科之劳,由上到下又都受有常例贿赂,明知以多报少,不实不尽,乐得省心省事,并还可以随便侵吞、虚报年景,对方决不过问。

遇到为难时节,只要平日敷衍得好,一开口便是大量金银送来,真肯帮忙。

这样有大势力而又明白时务的财主只恐巴结不上,如何还敢得罪?

商氏弟兄心计严密,连种田的人和他都有瓜葛,至少也是手下党羽的亲故。

所收田租成头较宽,所侵占来的官家利益又是平均分配,并不独吞。

豫南各县许多上豪地主、豪绅大富谁也及他不上。

前庄所居地方还小,也有好几顷方圆,建有许多高房大屋、园林花石,另有大片高墙隔断,两家通往后堡的铁门日夜专人防守。

便那堡中农民不是比较关系亲密,深信不疑,并还遇到年节喜寿、全堡欢宴唱戏同乐之时,也轻不许一人走进。

他那贼党佃农和当地土人本是两起。

他和这些农人也被隔成两起,无异三个等级,而这方圆将近千里的府县,商氏好似一个小土皇帝。

表面上虽不在境内明火抢劫,暗中却是生杀予夺的无上威权,样样都可任性而行,休说全境人民不在他的眼里,便是当地官府也是顺之者昌,逆之者亡。

对他敷衍得好,他非但不作对,有时还肯帮忙;要是个不通世务的书呆子见他财势太大,加上种种耳闻,生了疑心,休说打他主意,稍微明查暗访,或是见面时礼貌不周,语含敌意,不消多日便见真章,丢了曾,保得全家性命回去算是便宜,否则连命也必送掉。

加以官贪吏酷,民穷财尽,人多铤而走险,盗贼横行,官府贪污无能,连冤都无处诉。

直到近三年来商氏弟兄才好一些,专用心机增加财富,扩充势力。

表面不再过问官家的事,并还常时收买人心,惟恐树大招风,每次出手都非常谨细。

自家只管骄狂到了极点,对于手下党羽管得却严,不许随便伤人惹事。

当地居民均当他是个富可敌国而又侠义好善的大财主,都叫他赛孟尝,名声反而甚好。

但他手下这些贼党平日专讲凶杀抢夺,性情凶暴,尤其下头这班喽罗,只管法令严密,堡中饮食、房舍又好,除却当中心一圈堡主所居而外,均可任性作乐,赌博饮酒样样随便,并不禁止,反比外面满目荒凉残破之景胜强十倍,因此谁也不喜违命外出,除随同堡主往来大寨,奉命而行,轻易没有一人外面走动。

商家堡向例不容生人人内,来人还未近前便被贼党阻止,如真穷苦求助,也另有专人管理,领往偏门,每使如愿而去。

正面堡门又面对官道,不是堡主回庄,准备接待江湖好友,或是年节喜寿,终日关闭,轻不开放。

离堡不远官道上并还开有几家客店,有那错过宿头的商客望见灯光前往投宿,便领了去,决不使其近前。

所开客店全是他的耳目,正门轻易不开,每一开放,官道上必有贼党假装各种行贩饮食摊分头戒备,软硬兼施,连劝带吓,不许外人走近。

遇到远方来的同党好友立时迎接进去。

有那死不知趣的人赶上守望贼党疏忽,只一走离正门数尺,遇到假装防盗、手持兵器的专门贼党,便算走到鬼门关上,肯好好经其指点,送往前面客店投宿,前后听上一套鬼话,还能活命;只要言动稍微疏忽,现出可疑行迹,或是话答不好,当时不被引进堡中杀死,明早起身前途必遇贼党,人财两丧,一齐断送,休想保全。

这一门之隔谁也看不出内中伏有许多杀机。

当日为了年景荒乱,路无行人,天阴路黑,堡中戏正热闹,贼党觉着无事,堡主这次并未发贴惊动远客,亲友均在前日到齐,见要变天,便各回转。

官道上无人守候,被沈鸿、姜飞无意中误闯了来。

守门贼党先见二人同骑一马,穿得朴素,行李又少,为了寨主喜事,尚无恶念;又听外路口音,只想指点投宿客店,赶走了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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