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支肌(清代才子佳人小说)第11页
卜成仁看在眼里,一发逼紧,取笑道:“古人有个曹子建,七步成诗。
又有个李太白,斗酒百篇。
长孙兄大才,既出类拔萃,难道就不如古人,只管俄延?”长孙肖道:“据卜兄如此见逼,则小弟这场出丑是免不得的了。
既不能免,只得要僭妄了。”
因提起笔来,如飞如舞,忽起忽落,不半刻工夫,三首诗早已一挥而就。
正是:莫轻千秋苦重才,才人原是不凡胎。
笔头不罢珠玑洒,墨点才挥风雨来。
众人看见长孙肖诗成了,俱替卜成仁不快。
独有管灰满心欢喜,忙叫人取来,就贴在咏雪诗旁,请众人聚集来看。
只见上写道:采葑采菲
葑容白贲菲青葱,香色无多上下同。
采采河洲愁日暮,低徊不尽淑人风。
秣马秣驹
执鞭无诗展吾私,聊托新刍寄所思。
纵使香车安不驾,寸心已逐画轮驰。
宜室宜家
琴谐瑟比静无哗,卧拥诗书坐绩麻。
相对回思男女愿,既和且乐不争差。
众人初看,还打帐有不到处,指摘他几句,好为卜成仁宛转。
及看完了,见言言秀雅,字字风流,要赞他也无一词,何况贬驳。
李知县早忍不住,说道:“原来长孙兄有此美才,若不领教几乎错过。”
众人见县尊称赞,便你也赞,我也赞,把一个卜成仁直气得白挺,料道婚姻再难开口,便推净手,竟不辞众人而去矣。
众人见卜成仁不辞而去,又坐不多时也就散了。
正是:漫道羞涂面,须知怒蓄心。
不从茶里见,便是饭中寻。
管灰因长孙肖做了三首诗,将卜成仁谢去,心甚欢喜。
因与女儿讲论道:“今日卜成仁这咏雪三十个险韵,亦可谓施的绝计,下的毒手矣。
若非我儿诗思不穷,岂不被他难倒?”彤秀道:“这丑驴诗虽做不出,落后论诗题难易,虽是支吾掩饰,却倒是确论。”
管灰道:“怎见得倒是确论?”彤秀道:“‘咏雪’二字,境界原宽。
莫说三十韵,便是百韵,亦搜寻得出。
这采葑三个题目,没头没脑,虽看来似乎容易,却实实没处下手。
莫说道丑驴不知其味,就是老师宿儒,恐亦难于理会。
不期这长孙先生,一个少年,倒做得入情得体,真不可料。”
管灰道:“正是。
若不亏他做了这三首诗,这丑驴如何便肯罢手?但手虽罢了,临行不别而去,定然还要生端作浪,也只得听他了。”
父女们闲论,且按下不道。
却说卜成仁回去,婚姻不成,又讨了一场没趣,愈想愈恼。
一回儿暗想道:“选婚要考诗,这段议论也未必是一向有的。
定是管春吹不肯把女儿嫁我,借此做个推头。
你是个侍郎,我父亲是尚书,你是林下,我家是现任,哪些儿不如你,为甚么不肯嫁我?就是晓得我不读书,我明日一个二品生,怕不选个知府,也不玷辱了你女儿。
他这女儿若是前日不知道,不去求也罢了。
今既考了这一番,又在亲友面前出了这场丑,若不定然娶了他女儿来,我除非不要在处州府里为人,才肯甘心。
况他这女儿咏雪三十韵,落笔便成,这等有才,我如何肯舍了她又去寻别人。”
一回儿又暗想道:“若是不经这番,或央他的至亲好友以情去求,或借在朝的权贵,以势去压,也还有些门路。
但经过此番,已说得牙青口白,我又赌气撇了回来,若再央人去求,殊觉没些志气。
要他求我,却又万万不能。”
左思右想,却无计策。
因又着人到青田县去请强之良来,与他商量道:“管老之女实实多才,前日咏雪这样长篇,这样险韵,俱难她不倒。
小弟转被她三个小小题目难倒,出了一场大丑回来,愈想愈恼,实实放她不下。
故特请吾兄来,不知吾兄还有甚么妙计,指点一条与小弟去求,自厚谢。”
强之良道:“俗语说得好:‘云里千条路,云外路千条。’
门路怎说得没有。
但有门路也要人会行,我小弟这条门路,若在他人决行不得,却喜得在仁兄要行则行,且行之甚便。”
卜成仁听了大喜道:“甚么门路,却又在小弟易行,万望见教。”
强之良道:“从来求婚,不是理求,谅是蛮做。
仁兄向管老求婚,已因考诗,回得决决绝绝了。
若再理求,其理已屈,断不能了,只好蛮做。
但要蛮做,他一个侍郎,官又不小,怎生蛮做。
为今之计,惟有设个法,先遣开了管侍郎,后面的事体讲不来,便好蛮做了。”
卜成仁听了,又惊又喜道:“遣开管侍郎,可知好哩。
但管侍郎好好住在家里,如何遣得他开?”强之良道:“小弟已言过了,在他人万万不能,却喜兄尊翁老大人,现掌吏部大权,要起他一官!东西南北吹灰之力耳。”
卜成仁大喜道:“好妙诗!好妙计!强兄真子房再世,诸葛重生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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