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支肌(清代才子佳人小说)第3页
因叫童子将诗扇递与小姐看。
彤秀接在手中,还不甚在心,及看一遍,便肃然起敬。
又看一遍,因大惊讶道:“此诗不衫不履,果是才人之笔,且字字俱有微意,开口‘野无人’,何等自负。
却妙在承得不骄不亢,却又赞誉得不谄不媚。
至于后联‘认不真’,还恐爹爹识他不透,结语精警,直与起句相映,大合诗人之法,为何尘埋村馆?爹爹赏鉴不差。
且前日县中送爹爹的锦屏,其题咏皆青田名流,渠公非牙后余唾,即甑中尘饭,并无一新警之句,何堪寓目。
为何村野训蒙,转有此奇隽之才,殊令人不解也。”
管灰道:“此生若是青田本县人,或亲或友,或者还有吹嘘。
因他不是青田人,乡曲生疏,故沦落在野,无人知道。”
彤秀道:“不是青田人,却是何处人?因何流落在此?”管灰道:“此生乃沧州人,就是前任长孙县令之子。
因奉母随任在此,后父亲死了,宦襄廉薄,不能北还,所以母子遂寄居于此。”
彤秀道:“这等说起来,他今虽流落,却原是宦家,爹爹既念他青年有才,何不寻一条门路。
提拔他一提拔,也是斯文中美事。”
管灰道:“说起来又可笑,这长孙肖,他人物虽甚青俊,为人却又十分迂腐。”
彤秀道:“怎见得他迂腐?”管灰道:“不说起考事来,也说籍不对;我许他周旋,他转说冒籍涉于欺,不足取重,反若怪我教之不以正,你道好笑?”彤秀道:“以世情论之未免可笑,若在名教中求人,则殊可敬。
爹爹不可不婉转成全,勿使孤寒丧志。”
管灰大喜道:“我儿所言甚得我心。
但要成全此生,却比不得他人,甚是不易。”
彤秀道:“有甚不易?”管灰道:“他青年有才,除非功名。
功名,他又不愿冒籍,惟有设处路费,使还故乡。
在他人,不过赠之一、二百金便可完事。
我看他矜矜自守,如何肯受人无名之赠,所以难耳。”
彤秀道:“何不荐他一个丰厚之馆?便赠之有名,受之无愧矣。”
管灰道:“俗人眼浅,见他未进,如何有丰厚之馆?前日,雷儿若不请了冷先生,加厚些束修请了他,倒是一件美事。
况少年砥砺,定然不同。”
父女们商量了半晌,无可奈何,也只得罢了。
不期过不得些时,恰恰这冷先生老病死了,又要请先生。
故管灰便立定了主意,要请长孙肖。
不意谋馆的多,不一时就有三封显达书来,荐了三个先生。
一个姓裴名选,一个姓平名铎,一个姓强名之良,都是青田县里的秀才。
倒把个管灰弄得没了主意,只得又与女儿商量。
彤秀道:“他们既求了荐书来,若竟一个葫芦辞谢了,不独本人致怨,就连荐主也未免要芥蒂于心。
女孩儿倒有一算,可使本人心服,又可使荐者无辞,又不费回复之词,又不露但绝之形,不知爹爹以为何如?”管灰道:“若从如此,可知可吐。
但不知是何美计?试说与我听。”
只因这一说,有分教:青毡吐气,绛帐生辉。
不知说出甚么计来?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回
欲坦东床先引良人开绛帐
要争西席旁牵野蔓系红丝
词曰:
鹊唤天暗,鸠呼雨落,情何隔别心何错。
于中总就我殊劳,从旁戳破他偏乐。
花想藏娇,柳思隐弱,何尝肯以春相托。
到头花发柳丝垂,许多妙算都无着。
右调《踏莎行》
话说管彤秀小姐见父亲问他辞荐馆之计,因说道:“请先生一事,是瞒人不得的。
若直直辞去了裴、平、强三秀才,单留下长孙一人,不独爹爹开口无词,只恐那三人缠缠扰扰未肯便去。
依孩儿算来,莫若择一个日,治下四席酒,请他四人同来,就明说四位俱系大才,皆愿领教。
但恨绛帐中止一座,不能并屈诸贤,又不敢妄为去取,今万不得已,谨选择一诗题在此,求四位大笔一挥。
诗成者,谨当拜从;诗不成者,求其相谅。
如此行法,彼做诗不出者,自无颜而去,不便再争矣。”
管灰听了大喜道:“吾儿之计甚妙,不拒而自绝,使彼此无怨。”
果择了一个日子,备了四席酒果,用名贴将裴选、平铎、强之良与长孙肖四人俱请将来。
大家见请,只认做单请他一人,馆事妥当,不胜之喜。
不期到了管家,堂上四人俱在,未免各自沉吟,不知是个甚缘故。
相见毕,管灰就开口说道:“小犬顽劣,一向蒙冷老师教海。
今不幸冷老师谢世;小儿荒废,急欲就正明师,却苦于无门访求。
今幸蒙敝亲友指点,方才得识四位老师。
识便识了,又奈学生老迈,一时不辨谁濂谁洛,孰朱孰程,不敢妄揣私度。
谨选一诗题在此,求四位老师大笔一挥,若肯慨然捉笔,曲赐一篇佳章,便是不鄙愚蒙了,即当执贽拜从。
若吝人玉,便不敢相强。
不知四位老师以为何如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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