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支肌(清代才子佳人小说)第48页
祖夫人听了,着惊道:“戴小姐何遽言别去?我老身前日当惊悸成病之时,若非戴小姐亲来看视,百般开慰周旋,则我老身一悲一伤,此时已死久矣,安得至今。
此虽戴小姐推管小姐之爱,然老身一冷一暖,一饥一寒,亲受戴小姐之惠不浅矣。
今日枯木回春,正思图报,奈何遽言别去,使我心伤。”
戴小姐道:“贱妾蒙老夫人视如儿女,亦不忍舍老夫人而遽言别去。
但恐榜眼归时,贱妾非亲非故,难于相见。
若躲躲藏藏,又殊属不便,故不得已而请归,乞老夫人谅之。”
老夫人听了,忽沉吟半晌道:“我老身有一言,似乎合理,又似乎不合理;似乎近情,又似乎不近情。
欲与戴小姐言之,不知可容我启齿?”管小姐道:“老夫人与贱妾恩犹母也,贱妾于老夫人义犹女也,有何不可言,还要下问?”祖夫人道:“既如此,我就直说了,若不中听,戴小姐却休怪。
昨县尊报小儿奉旨归娶,想是小儿在京,尚不知管小姐之变,故有此请。
明日归娶无人,察知其事,小儿感管小姐情义之深,定有一番举动,不忍再娶。
此虽酬知报德,理宜如此。
但长孙一脉,宗祧所系,终非了局,设或再娶。
我想管小姐既托戴小姐以事姑,戴小姐何不一发仗义,竟代管小姐以为妇。
此虽老身舍不得戴小姐,而欲行权。
戴小姐若慨然从而行之,虽另是一局,然尚不出管小姐遗意也,不识戴小姐以为何如?”
管小姐听了,假吃惊道:“老夫人之言,果不近情,果不合理,毋怪乎老夫人之不轻于言也。
令郎榜眼,今非昔比,乃玉堂金马贵人也。
奉旨归娶者,管侍郎女也。
纵管小姐有变,岂少公卿之女,怎能议及寒贱?”祖夫人道:“贤愚品也,贵贱遇也,当取其实,不当循其名。
即小儿之慕管小姐,亦慕其咏雪之长才,答聘之佳咏,并御变之妙智,非慕其侍郎女也。
我看戴小姐,赋窈窕之容,抱幽贞之性,朱嫌其赤,粉压其白,诚绝代之佳人也。
至于受死亡之托,而死不变心。
事疏远之人,而有知骨肉,虽古贤媛莫能过也。
惜管小姐遭变,未接其芳香,而今怏怏。
然私心揣度,设或见之,则比于戴小姐不相上下。
我不敢重死而轻生,亦不敢贵名而贱实。
戴小姐与管小姐周旋久,不识以老身之言为何如?”
管小姐听了,嘻嘻笑道:“老夫人怎看得这等分明。
且候令郎榜眼归时,迎娶无人,再当别议,此时未免太早。”
遂辞别而归。
祖夫人知道,留她不住,惟执手留连,再三订后会之期。
正是:若信虚名最误人,但随两耳失精神。
谁声谁色谁形影,明眼方才认得真。
祖夫人送了戴小姐回去,且按下不题。
却说卜成仁,自管小姐死后,便痴痴呆呆,见神见鬼。
虽眼前不见管小公子动作,还怕管侍郎回朝报仇。
虽有信求父亲挽回,犹恐挽回不来,未免愁闷。
再不想到长孙肖连科中了,又殿了榜眼。
忽然见报,直惊的一个小死。
惊虽惊,却还认他新中了,自然要在翰林做官。
况他又是沧州人,定然要接母亲,不是还乡,便是上任,再没个又到青田来的道理,略略放心。
过了半月,早有人纷纷传说:“奉旨归娶。”
这一惊真要惊死。
还恐传闻之信不确,因又来见县尊打听。
李知县道:“怎么不确,本县已替他置了新屋,候他衣锦归娶。”
卜成仁听见是真,一发吓慌了。
因问道:“他奉旨归娶,不知娶何人?”李知县道:“一定是娶管小姐了。”
卜成仁道:“管小姐已死,却娶何人?”李知县道:“若归娶无人,只怕还要波及到贤契,贤契也要早为之计。”
卜成仁已自惊慌不了,忽又听见说要波及到他,一发惊慌。
早不觉屈了双膝,跪在县尊面前,再三要求他救命。
李知县忙扯起他来道:“本县向日因徇了贤契之情,追出他的玉支玑来,得罪于他。
如今匆匆置屋周旋,尚不知可能周旋得来,所谓自救,尚且不暇,焉能又有余力庇及贤契。
我且问贤契,向日上库的玉支玑,贤契上价取出又作何用?”卜成仁道:“并未他用,原为长孙无忝转定下舍妹了。”
李知县道:“这又奇了,他既定了管小姐,为何又定你令妹?”
卜成仁道:“有说也。
只因治晚生要求管小姐,欲长孙无忝贪此弃彼,故以此为香饵之钓。
彼此说合,虽不啻再三,然俱非实情。”
李知县道:“若果如此,则贤契尚有一线可救。”
卜成仁道:“有何可救?万望见教。”
知县道:“他聘令妹之事,昔日虽说是假,今日他一个榜眼,也不辱了你尚书的门楣,何不间认了真,等他归娶之时,竟公然执聘请嫁与他。
他见管小姐死了,或欣然愿娶,亦未可知。
嫁娶若成,则管小姐威逼之事,自不问了,岂非救你之一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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