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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花缘(清代长篇小说)第102页

不多时,进了小巷,来到亭亭门首,只见上写“女学塾”三个人字。

把门敲了两下,有个紫衣女子把门开了。

林之洋一看,认得是前年谈文黑女。

闺臣从袖内取出扇子道:“姐姐请了:前岁敝处有位多老翁曾在尊斋带了一把扇子回去,今托我们带来奉还,不知可是尊处之物?”亭亭接过看了道:“此扇正是先父之物。

二位姐姐若不嫌茅舍洼曲,何不请进就茶?”闺臣同若花一齐说道:“正要登堂奉拜。”

于是一同进内,林之洋就在旁边小房坐下。

亭亭把二人让进书馆,行礼序坐;有两个垂髫女童也上来行礼。

彼此问了名姓。

闺臣道:“妹子素日久仰姐姐人才,去岁路过贵邦,就要登堂求教;们愧知识短浅,诚恐贻笑大方,所以不敢冒昧进谒。

今得幸遇,真是名下无虚。”

亭亭道:“妹子浪得虚名,何足挂齿!前岁多老翁到此,曾有一位唐大贤同来,可是姐姐一家?“闺臣道:”那是家父。

“亭亭听了,不觉立起,又向闺臣拜一拜道:”原来唐大贤就是令尊。

姐姐素本家学,自然也是名重一时了。

前岁虽承令尊种种指教,第恨匆匆而去,妹子尚有未及请教之处,至今犹觉耿耿。

可惜当今之世,除了令尊大贤,再无他人可谈了。

“闺臣道:“姐姐有何见教,何不道其大概呢?”亭亭道:“妹子因《春秋》一事,闻得前人议论,都说孔子每于日月、名称、爵号之类,暗寓褒贬,不知此话可确?意欲请教令尊,不意匆促而别,竟未一谈,这是妹子无福。”

闺臣刚要开言,若花接著说道:“《春秋》褒贬之义。

前人议论纷纭。

据妹子细绎经旨,以管窥之见。

择其要者而论,其义似乎有三,第一,明分义;其次,正名实;第三,著几微。

其他书法不一而足,大约莫此为要了。”

亭亭道:“请教姐姐:何谓明分义?”若花道:“如《春秋》书月而曰‘王正月’,所以书‘王’者,明正朔之所自出,即所以序君臣之义。

至于书‘陈黄’、‘卫絷’者,所以明兄弟之情;书‘晋申生’、‘许止’者,所以明父子之恩。

他如‘曹羁’、‘郑忽’之书,盖明长幼之序;‘成风’、‘仲子’之书,盖明嫡庶之别:诸如此类,岂非明分义么?”亭亭道:“请教正名实呢?”若花道:“如《传》称隐为‘摄’,而圣人书之曰‘公’;《传》称许止不尝药,而圣人书之曰‘弑’;卓之立未逾年,而圣人正其名曰‘君’;夷皋之弑既归狱于赵穿,而圣人书之曰‘盾’:凡此之类,岂非正名实么?”亭亭道:“请教著几微呢?”若花道:“如‘公自京师,遂会诸侯伐秦’,盖明因会伐而如京师;‘天王狩于河阳、壬申、公朝于王所’,盖明因狩而后朝;‘公子结媵妇,遂及齐侯、宋公盟’,盖著公子结之专;‘公会齐侯、郑伯于中邱,囗「上羽下军」帅师会齐人、郑人伐宋’,盖著公子囗「上羽下军」之擅:似此之类,岂非著几微么?孟子云:“孔子作《春秋》而乱臣贼子惧。

‘是时王纲解纽,篡夺相寻,孔子不得其位以行其权,于是因《鲁史》而作《春秋》,大约总不外乎诛乱臣、讨贼子、尊王贱霸之意。

春秋之世,王室衰微,诸侯强盛,夫子所以始抑诸侯以尊王室;及至诸侯衰而楚强,夫子又抑楚而扶诸侯。

所以扶诸侯者,就是尊王之意。

盖圣人能与世推移,世变无穷,圣人之救其变亦无穷:其随时救世之心如此。

或谓《春秋》一书,每于日月、名称、爵号,暗寓褒贬,妹子固不敢定其是否。

但谓称人为贬,而人未必皆贬,微者亦称人;称爵为褒,而爵未必纯褒,讥者亦称爵。

失地之君称名,而卫侯奔楚则不称名;未逾年之君称子,而郑伯伐许则不称子。

诸如此类,不能枚举。

要知《春秋》乃圣人因《鲁史》修成的,若以日月为褒眨,假如某事当书月,那《鲁史》但书其时,某事当书日,《鲁史》但书其月:圣人安能奔走列国访其日与月呢?若谓以名号为褒贬,假令某人在所褒,那旧史但著其名;某人在所贬,旧史但著其号:圣人又安能奔走四方访其名与号呢?《春秋》有达例,有特笔:即如旧史所载之日月则从其日月,名称刚从其名称,以及盟则书盟,会则书会之类,皆本旧史,无所加损,此为达例;其或史之所无圣人笔之以示义,史之所有圣人削之以示戒者,此即特笔。

如’元年春正月‘,此史之旧文;加’王‘者,是圣人之特笔。

晋侯召王,事见先儒之传,而圣人书之曰’狩于河阳‘,所以存天下之防;宁殖出其君,名在诸侯之策,而圣人书之曰’卫侯出奔‘,所以示人君之戒;不但曰仲子,而曰’惠公仲子‘;不但曰成风,而曰’僖公成风‘;不曰陈黄,而曰’陈侯之弟黄‘;不曰卫絷,而曰’卫侯之兄絷‘;阳虎陪臣,书之曰’盗‘;吴楚僭号,书之曰’子‘;他如纠不书’齐‘,而小白书’齐‘;突不书’郑‘,而忽书’郑‘;立晋而书’卫人‘;立王子朝而书’尹氏‘:凡此之类,皆圣人特笔。

故云:”其事则齐桓、晋文,其文则史,其义则某窃取之矣。’

学者观《春秋》,必知孰为达例,孰为特笔,自能得其大义。

总之:《春秋》一书,圣人光明正大。

不过直节其事,善的恶的,莫不了然自见。

至于救世之心,却是此书大旨。

妹子妄论,不知是否?尚求指示。

“亭亭道:“姐姐所论,深得《春秋》之旨,妹子惟有拜服。

还有一事,意欲请示,不知二位姐姐可肯赐教?”闺臣道:“姐姐请道其详。”

亭亭道:“吾闻古《礼》自遭秦火,今所存的惟《周礼》、《仪礼》、《礼记》,世人呼作‘三礼‘。

若以古《礼》而论,莫古于此。

但汉、晋至今,历朝以来,莫不各撰礼制。

还是各创新礼?还是都本旧典?至三礼诸家注疏,其中究以何人为善?何不赐教一二呢?“若花听罢,暗暗吐舌道:”怎么这个黑女忽然弄出这样大题目!三礼各家,业已足够一谈,他又加上历朝礼制,真是茫茫大海,令人从何讲起。

只怕今日要出丑了。

“正在思忖,只见闺臣答道:”妹子闻得《宋书》《傅隆传》云:‘《礼》者三千之本,人伦之至道。

故用之家国,君臣以之尊亲;用之婚冠,少长以之仁爱,夫妻以之义顺;用之乡人,友朋以之三益,宾主以之敬让。

其《乐》之五声,《易》之八象,《诗》之《风》《雅》,《书》之《典》《诰》,《春秋》之劝惩,《孝经》之尊亲,莫不由此而后立。

唐、虞之时,祭天之属为大礼,祭地之属为地礼,祭宗庙之属为人礼。

故舜命伯夷典三礼,所以弥纶天地,经纬阴阳,纲纪万物,雕琢六情,莫不以此节之。’

但《魏书》有云:“三皇不同礼。

‘又云:”时易则礼变。’

故殷因于夏有所损益,商辛无道,雅章湮灭。

周公救乱,宏制斯文,以吉礼敬鬼神,以凶礼哀邦国,以宾礼亲宾客,以军礼诛不虔,以嘉礼合姻好;谓之‘五礼’。

及周昭王南征之后,礼失乐微,上行下效,故败检失身之人,必先废其礼:如昭公讳孟子之姓,庄公结割臂之盟,是婚姻之礼废了,那淫僻之乱莫不从此而生;齐侯悦妇以慢客,曹伯观胁以亵宾,是宾客之礼废了,那傲慢之情莫不从此而至;文公逆祀于五庙,昭公不感于母丧,是丧祭之礼废了,那骨肉之恩莫不从此而薄;天子下堂,河阳召君,是朝聘之礼废了,那侵陵之渐莫不从此而起。

孔子欲除时弊,故定礼正乐,以挽风化。

及至战国,继周、孔之学,讲究礼法的惟孟子一人。

嗣后秦始皇并吞六国,收其仪礼,尽归咸阳;惟采其尊君抑臣之仪,参以己意,以为时用,余礼尽废。

汉高祖初平秦乱,未遑朝制,群臣饮酒争功,或拔剑击柱,高祖患之,叔孙通于足撰朝仪,胡广因之辑旧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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