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花缘(清代长篇小说)第15页
——人若服了,皆能入圣超凡。
且喜多、林二人俱未同来,今我得遇仙草,可谓有缘。
奈身边并无金器,这劫怎好?……“因想了一想:”头巾上有个小小玉牌,何不试试?“想罢,取下玉牌,把朱草从根折断,齐放掌中,连揉带搓,果然玉已成泥,其色甚红。
随即放人口内,只觉芳馨透脑。
方才吃完,陡然精神百倍。
不觉喜道:“朱草才吃未久,就觉神清气爽,可见仙家之物,果非小可。
此后如能断谷,其余别的工夫更好做了。
今日吃了许多仙品,不知膂力可能加增?”只见路旁有一残碑,倒在地下,约有五七百斤。
随即走进,弯下腰去,毫不费力,轻轻用手捧起,借著蹑空草之术,乘势将身一纵,撺在空中,略停片刻,慢慢落下。
走了两步,将碑放下道:“此时服了朱草,只觉耳聪目明,谁知回想幼年所读经书,不但丝毫不忘,就是平时所作诗文,也都如在目前。
不意朱草竟有如许妙处!”只见多九公携著林之洋走来道:“唐兄忽然满口通红,是何缘故?”唐敖道:“不瞒九公说,小弟才得一枝朱草,却又有偏二位吃了。”
林之洋道:“妹夫吃他有甚好处?”多九公道:“此草乃天地精华凝结而生,人若服了,有根基的,即可了道成仙。
老夫向在海外,虽然留心,无如从未一见。
今日又被唐兄遇著,真是天缘凑巧。
将来优游世外,名列仙班,已可概见。
那知这阵香气,却成就了唐兄一段仙缘!“林之洋道:”妹夫不久就要成仙,为甚忽然愁眉苦脸?难道舍不得家乡,怕做神仙么?“唐敖道:”小弟吃了朱草,此时只觉腹痛,不知何故。
“话言未了,只听腹中响了一阵,登时浊气下降,微微有声。
林之洋用手掩鼻道:“好了!这草把妹夫浊气赶出,身上想必畅快?不知腹中可觉空疏?旧日所作诗文可还依旧在腹么?”唐敖低头想了一想,口中只说“奇怪”。
因向多九公道:“小弟起初吃了朱草,细想幼年所作诗文,明明全都记得。
不意此刻腹痛之后,再想旧作,十分中不过记得一分,其余九分再也想不出。
不解何意?”多九公道:“却也奇怪。”
林之洋道:“这事有甚奇怪!据俺看来,妹夫想不出的那九分,就是刚才那股浊气,朱草嫌他有些气味,把他赶出。
他已露出本相,钻入俺的鼻内,你却那里寻他?其余一分,并无气味,朱草容他在内,如今好好在你腹中,自然一想就有了。
——俺只记挂妹夫中探花那本卷子,不如朱草可肯留点情儿?——妹夫平日所作窗稿,将来如要发刻,据俺主意,不须托人去选,就把今日想不出的那九分全都删去,只刻想得出的那一分,包你必是好的。
若不论好歹,一概发刻,在你自己刻的是诗,那知朱草却大为不然。
可惜这草甚少,若带些回去给人吃了,岂不省些刻工?朱草有这好处,九公为甚不吃两枝?难道你无窗稿要刻么?“多九公笑道:”老夫虽有窗稿要刻,但恐赶出浊气,只怕连一分还想不出哩。
林兄为何不吃两枝,赶赶浊气?“林之洋道:”俺又不刻‘酒经’,又不刻‘食谱’,吃他作甚?“唐敖道:”此话怎讲?林之洋道:“俺这肚腹不过是酒囊饭袋,若要刻书,无非酒经食谱,何能比得二位。
怪不得妹夫最好游山玩水,今日俺见这些奇禽怪兽,异草仙花,果然解闷。”
多九公道:“林兄刚说果然,巧巧竟有‘果然’来了。”
只见山坡上有个异兽,——形象如猿,浑身白毛,上有许多黑文,其体不过四尺,后面一条长尾,由身子盘至顶上,还长二尺有余。
毛长而细,颊下许多黑髯。
——守著一个死兽在那里恸哭。
林之洋道:“看这模样,竟象一个络腮胡子。
不知为甚这样啼哭?难道他就叫作‘果然’么?”多九公道:“此兽就是‘果然’,又名‘然兽’。
其性最义,最爱其类。
猎户取皮作褥,货卖获利。
往往捉住一个打死放在山坡,如有路过之然,一经看见,即守住啼哭,任人捉获,并不逃窜。
此时在那里守着死然恸哭,想来又是猎户下的[某鸟]子。
少刻猎户看见,毫不费力,就捉住了。
“忽见山上起一阵大风,刮的树木刷刷乱响。
三人见风来的古怪,慌忙躲入树林。
风头过去,有只斑毛大虫,从空撺了下来。
未知如何 下回分解。
第十回 诛大虫佳人施药箭 搏奇鸟壮士奋空拳
话说三人躲入树林。
风头过去,有只斑毛大虫,从高峰撺至果然面前。
果然一见,吓的虽然发抖,还是守着死然不肯远离。
那大虫撺下,如山崩地裂一般,吼了一声,张开血盆大口,把死然咬住。
只见山坡旁隐隐约约,倒象撺出一箭,直向大虫面上射去。
大虫著箭,口中落下死然,大吼一声,将身纵起,离地数丈,随即落下,四脚朝天。
眼中插著一箭,竟自不动。
多九公喝彩道:“真好神箭!果然‘见血封喉’!”唐敖道:“此话怎讲?”多九公道:“此箭乃猎户放的药箭,系用毒草所制。
凡猛兽著了此箭,任他凶勇,登时血脉凝结,气嗓紧闭,所以叫‘见血封喉’。
但虎皮甚厚,箭最难入,这人把箭从虎目射入,因此药性行的更快。
若非本领高强,何能有此神箭!不意此处竟有如此能人!少刻出来,倒要会他一会。
忽见山旁又走出一只小虎,行至山坡,把虎皮揭去,却是一个美貌少女。
身穿白布箭衣,头上束著白布渔婆巾,臂上跨著一张雕弓。
走至大虫跟前,腰中取出利刃,把大虫胸膛剖开,取出血淋淋斗大一颗心,提在手中。
收了利刃,卷了虎皮,走下山来。
林之洋道:“原来是个女猎户。
这样小年纪,竟有恁般胆量,俺且吓他一吓。”
说罢,举起火绳,迎著女子放了一声空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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