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五代史(二十四史之一)第59页
绍宏失职怨望,崇韬因置内勾使,以绍宏领之。
凡天下钱谷出入于租庸者,皆经内勾。
既而文簿繁多,州县为弊,遽罢其事,而绍宏尤侧目。
崇韬颇惧,语其故人子弟曰:“吾佐天子取天下,今大功已就,而群小交兴,吾欲避之,归守镇阳,庶几免祸,可乎?”故人子弟对曰:“俚语曰:‘骑虎者,势不得下。’
今公权位已隆,而下多怨嫉,一失其势,能自安乎?”崇韬曰:“奈何?”对曰:“今中宫未立,而刘氏有宠,宜请立刘氏为皇后,而多建天下利害以便民者,然后退而乞身。
天子以公有大功而无过,必不听公去。
是外有避权之名,而内有中宫之助,又为天下所悦,虽有谗间,其可动乎?”崇韬以为然,乃上书请立刘氏为皇后。
崇韬素廉,自从入洛,始受四方赂遗,故人子弟或以为言,崇韬曰:“吾位兼将相,禄赐巨万,岂少此邪?今籓镇诸侯,多梁旧将,皆主上斩袪射钩之人也。
今一切拒之,岂无反侧?且藏于私家,何异公帑?”明年,天子有事南郊,乃悉献其所藏,以佐赏给。
庄宗已郊,遂立刘氏为皇后。
崇韬累表自陈,请依唐旧制,还枢密使于内臣,而并辞镇阳,优诏不允。
崇韬又曰:“臣从陛下军朝城,定计破梁,陛下抚臣背而约曰:‘事了,与卿一镇。’
今天下一家,俊贤并进,臣惫矣,愿乞身如约。”
庄宗召崇韬谓曰:“朝城之约,许卿一镇,不许卿去。
欲舍朕,安之乎?”崇韬因建天下利害二十五事,施行之。
李嗣源为成德军节度使,徙崇韬忠武。
崇韬因自陈权位已极,言甚恳至。
庄宗曰:“岂可朕居天下之尊,使卿无尺寸之地?”崇韬辞不已,遂罢其命,仍为侍中、枢密使。
同光三年夏,霖雨不止,大水害民田,民多流死。
庄宗患宫中暑湿不可居,思得高楼避暑。
宦官进曰:“臣见长安全盛时,大明、兴庆宫楼阁百数。
今大内不及故时卿相家。”
庄宗曰:“吾富有天下,岂不能作一楼?”乃遣宫苑使王允平营之。
宦官曰:“郭崇韬眉头不伸,常为租庸惜财用,陛下虽欲有作,其可得乎?”庄宗乃使人问崇韬曰:“昔吾与梁对垒于河上,虽祁寒盛暑,被甲跨马,不以为劳。
今居深宫,廕广厦,不胜其热,何也?”崇韬对曰:“陛下昔以天下为心,今以一身为意,艰难逸豫,为虑不同,其势自然也。
愿陛下无忘创业之难,常如河上,则可使繁暑坐变清凉。”
庄宗默然。
终遣允平起楼,崇韬果切谏。
宦官曰:“崇韬之第,无异皇居,安知陛下之热!”由是谗间愈入。
河南县令罗贯,为人强直,颇为崇韬所知。
贯正身奉法,不受权豪请托,宦官、伶人有所求请,书积几案,一不以报,皆以示崇韬。
崇韬数以为言,宦官、伶人由此切齿。
河南自故唐时张全义为尹,县令多出其门,全义厮养畜之。
及贯为之,奉全义不屈,县民恃全义为不法者,皆按诛之。
全义大怒,尝使人告刘皇后,从容为白贯事,而左右日夜共攻其短。
庄宗未有以发。
皇太后崩,葬坤陵,陵在寿安,庄宗幸陵作所,而道路泥涂,桥坏。
庄宗止舆问:“谁主者?”宦官曰:“属河南。”
因亟召贯,贯至,对曰:“臣初不奉诏,请诘主者。”
庄宗曰:“尔之所部,复问何人!”即下贯狱,狱吏榜掠,体无完肤。
明日,传诏杀之。
崇韬谏曰:“贯罪无佗,桥道不修,法不当死。”
庄宗怒曰:“太后灵驾将发,天子车舆往来,桥道不修,卿言无罪,是朋党也!”崇韬曰:“贯虽有罪,当具狱行法于有司。
陛下以万乘之尊,怒一县令,使天下之人,言陛下用法不公,臣等之过也。”
庄宗曰:“贯,公所爱,任公裁决!”因起入宫,崇韬随之,论不已。
庄宗自阖殿门,崇韬不得入。
贯卒见杀。
明年征蜀,议择大将。
时明宗为总管,当行。
而崇韬以谗见危,思立大功为自安之计,乃曰:“契丹为患北边,非总管不可御。
魏王继岌,国之储副,而大功未立,且亲王为元帅,唐故事也。”
庄宗曰:“继岌,小子,岂任大事?必为我择其副。”
崇韬未及言,庄宗曰:“吾得之矣,无以易卿也。”
乃以继岌为西南面行营都统,崇韬为招讨使,军政皆决崇韬。
唐军入蜀,所过迎降。
王衍弟宗弼,阴送款于崇韬,求为西川兵马留后,崇韬以节度使许之。
军至成都,宗弼迁衍于西宫,悉取衍嫔妓、珍宝奉崇韬及其子廷诲。
又与蜀人列状见魏王,请崇韬留镇蜀。
继岌颇疑崇韬,崇韬无以自明,因以事斩宗弼及其弟宗渥、宗勋,没其家财。
蜀人大恐。
崇韬素嫉宦官,尝谓继岌曰:“王有破蜀功,师旋,必为太子,俟主上千秋万岁后,当尽去宦官,至于扇马,亦不可骑。”
继岌监军李从袭等见崇韬专任军事,心已不平,及闻此言,遂皆切齿,思有以图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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