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真逸史(明代古典小说妙相寺全传)第100页
他那已往的奸淫恶迹,大哥尽知,自从高丞相捐馆之后,无人拘束,纵意妄行,把父亲向日赶逐去的无赖棍徒,依旧招集部下,放僻邪侈,无所不为。
有一个奸险膳奴,姓兰名京,原是衡州刺史兰起之子,高澄待为心腹,生杀于夺之权,皆出其手。
其弟高洋,屡屡劝谏不听。
目今招军买马,积草屯粮,其意要篡魏以图大业,只畏小弟一人,不敢轻发。
况兼宰辅、台谏,各为身谋,朝廷大事,悉委高澄。
见弟掌兵,心怀妒忌,暗暗劝主上削去小弟兵权。
小弟谅来终须有祸,故此暗用贿赂,谋差出外,镇守河南,离却此人,以图后举。
高澄这厮,度量浅狭,我虽出镇外延,料他不久必然生情害我。
小弟渴欲请教,不知大哥踪迹何在。
今日偶尔相逢,实乃天赐其便。
今者梁武帝朝政何如?臣宰才能比东魏何如?”林澹然道:“梁、魏之政,兄弟也。
当时武帝初登大宝,励精图治,恩威兼著。
朝中文武,各展其材,甚有可观。
自天监已来,皈依释教,长斋断荤,布衣蔬食,刑法太宽。
文臣武将,俱从佛教。
小人日亲,君子日远,四方变故渐生,据险为乱者,难以屈指。
况兼岁歉国虚,民不聊生,梁国不日为他人所有矣。”
侯景听了,拍手大笑不止。
林澹然心里暗想:“梁朝无道,此人鼓掌而笑,决非好意。”
就问道:“足下闻武帝政乱而喜何也?”侯景四顾无人,低言道:“小弟有一桩大事,存心久矣,因无机会,不敢妄行。
今闻大哥谈及梁主酷信佛教,变乱日生,谅此事只在反掌间,故不觉喜形于色。
弟之出镇河南,本欲据地叛东魏以归梁国,只虑武帝拒而不纳,故一向犹豫。
今闻梁主可以蒙蔽,正合我进身之机会。
我魏主宠用高澄,不日必有内祸。
小弟别兄而去,即差使献土降梁,以图大事。
事成之后,发兵灭魏,剿除高澄,然后迎请大哥同享富贵,岂不美哉!”林澹然道:“足下此计虽妙,只是背主降仇,非大丈夫之所为也。
既与高澄不和,不若弃职归山,守田园之乐,恰养天年,清名垂于不朽。
何必驱驰名利之场,以为不忠不孝之人也?”侯景道:“大哥不知,当今之世,顾不得名节,说不起忠孝。
桓温道得好:‘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,亦当遗臭万年。’
若是胶柱鼓瑟,眼见得家破身亡。”
林澹然暗想,这人平素奸巧,劝之无益,就随口道:“足下才猷素著,德誉日隆,况能驾驭群雄,保安黎庶,何虑大事不就?但俺与兄间别多年,今幸一会,只且开怀畅饮,重聚旧情,不可言及世务,以混高兴。”
侯景笑道:“大哥见教甚妙。
且尽今宵之乐,另日求教。”
二人说罢,称觥举爵,吃得酩酊,当夜就留侯景在庄宿了。
次日侯景吃了早膳,辞别林澹然之任,早已车马骈集。
澹然送出应外,侯景附耳道:“小弟昨晚所言之事,只可你知我知,切莫轻泄于外。”
林澹然点头道:“不必叮嘱,后会有期,再得请教。”
二人分袂而别。
侯景跨上雕鞍,带领人众,往河南莅任,整理军务,抚巡地方。
甫及数月,忽探马飞报朝廷有旨到来,天使已临驿馆,侯景忙排香案迎接。
大使开读圣旨,侯景听读到“念卿汗马之功,更兼才堪鼎鼎,岂可出镇边隅?旨意到日,驰驿回京,同理朝政大事”,心下已知是高澄之计,暗想:“我未莅任之先,预料有此宣召,今果然矣。”
谢恩毕,整备筵席,管待天使。
饮宴之间,侯景问道:“皇上差下官出镇河南,南及数月,为何又宣下官回朝?这是大臣荐举,还是皇上圣意?”天使道:“是高丞相推举老大人回朝,同理国政,故特旨而来。
老大人急整行鞭,趋朝面圣。”
侯景道:“边关要害,不比寻常去处。
军粮未散,且无镇抚代职之臣。
待下官调停了此两桩,即便回京。”
天使道:“君命召,不俟驾而行。
老大人就行才是。”
侯景高声道: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
这里是边关紧要去处,不时敌人侵扰,若委托不得其人,必误朝廷大事,岂可造次去得?天使先回,下官在各衙门考选有才能者权掌本镇,即便趋朝。”
使臣不敢再言,告辞去了。
侯景心下不安,请心腹谋士丁和商议。
这丁和是一个辩士,极有胆量,亦通武艺,在侯景帐下为参谋官。
向前见了道:“主公唤小官,有何使令?”侯景道:“我有一件大事不决,和汝商议。
目今朝廷重用高澄,遣我出镇边地,未经数月,仍复召回。
此是高澄那厮定计害我了。
若口京,有凶无吉;若不回,又逆了君命。
这事何以区处?”丁和道:“先发者制人,后发者制于人。
既是高爷要害主公,不如先下手为强。
明日即矫诏,称说高澄有篡位之心,发本省军马杀奔京城,先除高澄,后灭魏帝。
主公身登大宝,小官执掌兵权,谁敢抗拒?岂非一举两得之计?”侯景道:“举兵图业,亦是一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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