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真逸史(明代古典小说妙相寺全传)第209页
此时林澹然已往峨眉山去了,张善相在后堂与王骐饮酒,猛听得鼓声如沸,慌忙冠带升堂。
把门将士将阮绘带入跪下。
张善相喝问:“汝是何人?有甚紧急军情,擅击禁鼓?”阮绘禀道:“儒士姓阮名绘,本贯汉嘉武阳县人氏,父祖皆叨仕籍。”
遂将还愿往桃源洞游玩,遇巴的甸洞主抢去妻子尹氏之情,哭诉一番。
张善相沉吟半晌,问道:“据汝所言,事系抢劫,自有本处衙门,何必来此缠扰?莫非有仇诬捏?若果情虚,擅击军门禁鼓,难逃三尺。”
阮绘道:“儒士世习儒书,颇知礼法,焉敢诬陷害人?况儒士家住武阳,罗默伽世守巴的,彼此辽绝,有何仇隙?叵耐那厮见儒士妻子颜色,一时起意,明火执仗,黑夜生生的强抢去了,府县衙门奈何他不得。
除是老爷天恩,发兵征剿,方能除此大恶。
不惟儒士感戴,一方黎庶,皆沐洪恩。
若有半点虚情,甘受责罚。”
张善相令阮绘且退府外俟候,连晚聚集将士,商议此事。
众官吏禀道:“这罗默伽从来肆恶,淫毒无穷,远近人民,尽遭其害。
色心最重,若见妇人有些姿色,不论宦族村民,强掳进洞淫奸。
不服王化,一味强梁,谁敢与之争理?所以人人切齿。
阮生之事,谅非虚谬。”
张善相听了,怒发冲冠,(目真)目拍案道:“世间有此巨恶,若不剿除,使百姓受其荼毒,张生之罪也!”分付宣令官晓谕诸将:“明早五鼓,率各部军兵,赴演武场听点。”
言毕退堂,众人散讫。
次日平明,张善相人教场,将士俱已聚集,迎接入厅参见。
张善相传下将令:缪一麟为先锋,常泰、黄松为左右护卫,领马军三千、步军一万,即刻先行。
自为中军主帅,王骐为参谋,蜀将四员:葛攀龙、贾格、叶重、郑凝晴,统马步军一万五千,次日起马,以为后应。
军马陆续起行,杀奔巴的甸来。
再说罗默伽当夜抢了尹氏回洞,不胜欣喜,分付洞丁设席,和美人饮酒取乐。
尹氏一路就欲寻死,奈蛮丁紧随,无隙可乘。
及进洞坐于侧厅,又有人围护定了,心内十分焦燥,泪下如雨。
只见数十苗女,名为乌男姑,向前道:“洞主爷爷请娘子赴席,饮合欢酒,结同心带。
娘子若肯顺从,不愁不富贵也。”
尹氏低头不应,只是悲啼。
那伙苗女互相喝彩道:“看这位倭男枯哇,云鬟撩乱,玉颈低垂,越显出风流态度,怎地教爷爷不爱?”齐向前劝慰。
尹氏垂泪不言,亦不动身。
乌男姑等只得进去了。
少倾,罗默伽改换衣冠,摇摆进厅里来,叫乌男姑:“移席到此,待咱与美人对饮。”
霎时酒席移来,罗默伽亲捧金壶,斟蒲萄酒于犀杯之内,双手送过来,笑吟吟道:“美人请此一杯合欢酒,与咱成亲,尊汝为正夫人,一生富贵不尽。”
尹氏正在悲愤之际,举手将杯一格,泼了罗默伽一脸一身酒,骂道:“我乃女中丈夫,岂与禽兽为偶?任你鼎烹锯解,休得乱思胡想!我那丈夫是有名才子,一朝风云际会,把你这苗狗碎尸万段!”原来洞蛮最怪骂的“苗狗”二字,罗默伽大怒,喝左右:“将这恶妇绑了!”乌男姑等用绳索将尹氏背剪绑了,罗默伽取出佩刀向前,尹氏并不畏怯,伸颈受戮。
罗默伽心中虽怒,见他如花似玉,不忍下手,收住宝刀笑道:“咱将你一刀砍死,却便宜你了。”
叫乌男姑:“押去锁禁在后边幽室中,待咱慢慢摆布这厮。”
众乌男始将尹氏去了绑索,搀扶至一空屋内,反锁门儿去了。
尹氏寻思:“此处无人,正好自尽。”
又见三四个乌男姑捧些茶汤酒撰,开门进来,见尹氏坐在地上啼哭,乌男姑齐声劝了一番,将酒撰奉过来与他吃,尹氏悲咽不理。
众乌男姑使性子闭门去了。
看看天色晚来,窗眼里透进一点蟾光,尹氏暗思:“此时无人缠扰,不如早寻死路,以报丈夫之恩,全我一生贞洁。
稍若迟延,这厮强来侵逼,此身一玷,虽死何及!”四下一看,空荡荡并无一物,只得将裙带咬下,和膝裤带儿接做一条,从窗槛上立着,乘月光将带子丢过横穿木上,打了一个结头,意欲将头套人。
心下又思:“阮郎从娶我入门,情同鱼水,未尝片言相逆,讵料半路相抛,未得相依一语。
婆婆待我甚厚,恩同母子,今夜长往,不能奉养暮年。”
辗转思量,心如刀割,泪似涌泉。
悲哭道:“节孝不能两全。”
望南拜了四拜,将头套入带围,两脚坠下,霎时间气塞痰迷,一命归阴,杳然而逝。
可怜贞烈青年妇,七魄悠悠入九泉。
次早,罗默伽又差苗女乌男姑看视,见尹氏悬于横木之上,惊得屁滚尿流,奔回罗默伽卧房报知。
罗默伽大惊,亲自出来看,果然玉碎香消,美人悬梁而逝。
双手抱住,放下索来,虽然气绝,面色如生。
罗默伽心中不舍,追悔道:“可惜美貌佳人,是咱性急,一时将他逼死。”
试解开他衣服来看,但见酥胸如玉,香气袭人,愈加可爱。
罗默伽不觉欲心难禁,想欲与死尸云雨一回,了此姻缘,不枉为人半世。
发付众乌男姑都出去:“待咱用摩脐过气之法,救此妇人。”
众苗女皆散。
罗默伽正欲解开尹氏下衣,一霎时乌云罩地,黑气迷天,电光四起,霹雳交加,雷声似擂鼓一般,屋宇四围旋绕,振得地皮也动,屋子也摇。
罗默伽惊慌,连忙跪倒磕头祷告:“雷神爷爷,雷部将军,饶恕默伽则个,以后改过,决不敢非为了!”俯伏在地。
只闻雷霆震击,轰轰之声不绝,自辰时直到午候方止,依旧天晴。
罗默伽立起身来,出了一身冷汗,道:“惭愧!”即令备办棺木,将尹氏收殓,葬于洞侧高岗之上。
默伽被霹雳惊坏肝胆,卧病在床,数日后挣挫起来,闷闷不乐,心惊肉颤,坐立不宁。
一日晚间,有一黑犬端坐于前堂椅上。
蛮丁报入。
罗默伽令将黑犬杀了,弃尸河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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