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真逸史(明代古典小说妙相寺全传)第28页
赵蜜嘴笑道:“休要如此。
尊体不健,有话但讲,果有着得力处,无不尽心。
事成之后,拜亦未迟。”
把钟守净拖起来,纳在椅上。
守净道:“适才干娘所说,句句钻着我的心,如今瞒不过了。
正月十三那日在东厅里,和一伙道友正讲佛法,只见一个女人,立在人丛后听讲。
生得十分美貌,粉腻腻一个俏脸儿笋纤纤一双玉手儿,身材窈窕,性格温柔。
那一双翘尖尖小脚儿,更是爱杀人,俨然活观音出现。
临去时频以秋波送情,一时心动难制,这也只索罢了。
过了两日,正值元宵之夜,我见今年灯盛,随着一个行童,到大街三市看玩。
不想回来夜深,抄路打从后墙小巷里过,忽见这个冤家,立在门首竹帘边看月。
我已走过了,心中不舍,以借灯为由,回步在帘外细看半晌,月下更是俊俏得紧。
回到寺中,越发难过,一夜睡不着。
捱到五更,方才合眼,梦见冤家来寺许愿。
讲道:‘我是田中有稻侧半初,人下小小是阿奴,寒头贝尾王点污,出沉帝主为丈夫。’
我不解其意,诱到房中调戏他,正在妙处,被一个红脸头陀瞧破,闹将醒来,出了一身冷汗,心中耿耿不乐。
自此得病,直到于今,不知他梦中四句是何解说。
小僧也不思量这块天鹅肉吃,只求得见一面,讲句知心话儿,死也甘心。”
赵蜜嘴听罢,瞑着眼道:“好个出家人,要思量干这没天理的勾当。
我若替你图谋,连老身也要落阿鼻地狱。
快体指望,老身那里耐烦管这等闲事,撤开撒开!”抽身就走。
钟守净慌了,将衣袖一把扯住,哀求道:“妈妈,你方才说的十能九会,许了小僧,故诉衷肠。
你若不许小僧时,小僧也不敢央烦干娘了。
若恁地变卦,真真害杀我也。”
赵蜜嘴笑道:“且不要慌,我假唬你一唬,就如此慌慌张张。
若要与那活儿成就时,他必有许多做作,或打或骂,假怒佯嗔,都是有的。
像你这样胆怯,怎能成事?自古说:色胆大如天。
若要干这事,须是胆包着身方才好。
我已思量定了,这女人宿缘有在,梦中那四句话,正合著这个人。
住持与他前缘宿分,故此梦里泄漏真情。”
钟守净见他说话有些来历,连忙跪下求告道:“干娘,你且猜是兀谁,待小僧快活则个。
若果有门路,我小僧可是辜负干娘的人?”赵婆搀起道:“我是猜诗谜的惯家。
你若叫别人猜,十年也猜不出,须是我一猜就着。
他梦中对你道:‘田中有稻侧半初,人下小小是阿奴。’
这两句是拆白的话,讲出他那姓来。
田中有稻是禾字,侧半初是侧边加半个初字,人下小小是囗字,凑完成却不是个黎字?他与你讲道他姓黎。”
钟守净点头道:“是了,是了。
后两句如何解?”赵婆道:“后两句是他的小名。
寒头贝尾是个赛字,王字污一点是个玉字。
他小名唤做赛玉。
出沉者,沉字出一出头。
帝主者,人之王也。
他讲沈全是她的丈夫。
住持爷,你这般聪明,如何不省得?”钟守净听罢,拍手突将起来道:“原来如此。
你真是个活神仙,若是读书,赛过聪明男子。
是便是了,不知这小巷里竹帘中的那人,果是沈全妻子黎赛玉么?干娘密为之计,救拔小僧,倘得事谐,必有重谢。”
赵蜜嘴道:“佛爷讲那里话。
老身平日受了多多少少恩惠,些须小事,反讲起酬谢来。
这墙外小巷中,果是沈全家,他妻名为黎赛玉。
但请宽心调养,待贵体平复,方可行得。
此一节事,托在老身,不怕不成。
只一件,性急不得,缓缓图之,自然到手。”
钟寺净道:“这黎赛玉,只怕干娘不曾与他相识。”
赵蜜嘴道:“老身昔日曾替他家换些珠翠,如今许久不曾相会。
这女人的父亲叫做黎钵头,一生本分,家里亦颇过得。
生下这个女儿,嫁与沈郎为妻。
沈郎出身到也好的,不想是个蛇瘟,不务生理,弄得家业凋零。
亏这女人做得一手好针线,赚些钱米养活丈夫,虽在不足之中,却也不见有甚闲话。
俗语道得好:‘世间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’
男子人性,妇人水性,须用些精细工夫,慢慢抟弄他心随意肯。
你不知这份风情,要随着性子儿走。
也有爱钱喜物的,也有贪酒好色的,也有重人物的,也有听哄骗的,我到其际,随方逐圆,一步步儿生情透路,便是铁石心肠,我这张蜜嘴,一哄就要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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