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真逸史(明代古典小说妙相寺全传)第179页
妇人家没甚见识,见了雪花般大银子,心下欢喜,放得懈了,因此不来催状。
张太公父子二人并不出官,只将这两个家憧监禁在狱。
狱卒、禁子等得了张太公贿赂,就如亲眷一般看待,故家憧不受一毫苦楚,将此一场天大人命官司,化作雪消春水。
太公一边自着人四下去寻张善相去了。
话分两头。
再说张善相将九头鸟踏死,心下惊惶,飞马而走,宛如弩箭矢离弦,又像狂风卷败叶,不住脚的奔了数十里,却早走到三岔口。
自此时天色已暮,碧云缥缈,推出一轮明月。
张善相心下踌蹰道:“有人追寻将来,认得这马,如何抵赖?不如弃马,单身藏躲避过,今宵又做区处。”
当下跳落雕鞍,将马弃于路口,自往西首一条小路便走。
行了数里,星月之下,远远见一座花园,四围梅花石砌的高墙,墙边一带柳树。
猛听得当当地几声锣响,张善相心中惊道:“决撒了!深夜之间,为何有人敲锣?莫非是抄路来拿我的?”轻步近前张望,却是一个老汉在那里卖夜糖,张善相方才放心。
立了一会,只见的呀一声,园门开处,墙里走出两个丫鬟来,拿着一面镜子、两断铁剪,问老儿买糖。
张善相自思道:“更深夜静,何处可以藏身?不如闪入花园里暂避一官,免使人撞见,明早再寻活路。”
当时将身问在黑影里,悄悄地踅入花园中去。
四围一看,见那东北角上一株槐树下有座神堂,即忙钻入神堂案下藏身,偷眼觑着外面。
见两个丫鬟进门来了,随手就将园门锁上,二人携手同行,一边分吃着那糖。
一个道:“春香姐,这糖却也有些趣哩,口里甜蜜蜜地恁般滋味。”
那一个笑道:“腊梅臭丫头,这糖有甚趣味?你还不省得那话儿真有滋味哩。”
这腊梅问道:“却是什么那话儿有趣?”春香道:“你不曾撞着那高兴的哥哥,搂抱着那一会儿,真快活死人,才知道这真滋味。”
腊梅笑道:“臭歪货!亏你不羞脸,说出这话来。”
春香咬着指头恨一声道:“蠢人!是男是女,谁人没有此情?虽小小虫蚁儿,尤自解得连着尾巴,怎地你这等大了,还不知趣?你若着了手时,性命都不要哩!”腊梅道:“尿精又来取笑!知趣不知趣不打紧,适才开园门买糖,若走进一个掩背贼来,惹祸不小。
我和你到太湖石栏杆边四围墙角头看一看,进去睡也睡得安稳。”
春香道:“放屁!半夜三更,那个做贼的却好伺候在这里?莫撞着高兴的哥哥。
我且闭门快快进去,倘小姐寻时,反吃一顿好竹片。”
腊梅笑道:“打我时,都说是你这骚货引我。”
二人说说笑笑的进去了。
张善相坐在神堂下,初时听得二人说趣话,暗暗发笑。
次后说到花园四围看看了进去时,惊得一易冷汗,魂不附体。
又见春香扯了腊梅进去,方才心下放了一块。
此时一更天气,不敢出来,躲在神堂下黑影里静坐。
只见那月儿渐渐的上来,照得园中花枝弄影,竹杆摇风,好一片清幽景致!张善相正欲出来看玩,又听得开门声响,侧厅里走出一个少年女子来,随着四个丫鬟。
张善相乘着那月光偷眼窥觑,那女子生得十分标致。
但见:
凤梢侵鬓,层波细剪明眸;蝉翼垂肩,腻粉圆搓素颈。
芙蓉面,似一
片美玉笼霞;蕙兰心,如数朵寒梅映雪。
立若海棠着雨,行同杨柳迎
风。
私语口生香,呖呖莺声花外啭;含颦眉锁黛,盈盈飞燕掌中擎。
翠
翘金凤内家妆,淡抹轻描倾国态。
若非琼玉山头,疑是瑶台月下。
只见那四个丫鬟,簇拥着这个美人,一步步行至太湖石边茶囗架侧小亭里来,四面看了一回,斜着身儿倚在雕花朱红栏杆上,仰着个玉团也似梨花白脸玩月。
看了半晌,猛可里低头长叹数声。
内中一个丫鬟问道:“小姐特为银河明朗,夜气澄清,来此赏月,为何不见欢容,反增嗟叹?”美人道:“妮子省得什么?”又一个笑道:“我省得了。
早上小姐睡起采花,露湿了裙儿,被奶奶说了几句,故此心下不乐。”
美人手托香腮,只不做声。
又一个道:“我猜着小姐嗟吁的心事了!非为别事,莫非见嫦娥独宿蟾宫,小姐替他烦恼么?”张善相识得就是春香的声音。
美人嗔一声道:“唗!你这丫头胡说。”
又一个道:“敢问小姐,这月里嫦娥,却是什么样人?为何在月宫里住?”这问的就是腊梅。
美人道:“你不知,这嫦娥是夏禹时大将后羿妻子。
后羿得了西王母不死之药,藏在房中。
后羿出征。
其妻窃药逃入月宫,做了太阴星君,侍奉的是许多霓裳羽衣仙子,居广寒宫,逍遥快乐,万古不死。”
又一个问道:“小姐,那嫦娥身边玉兔儿与这娑婆树却是什么出处?”美人道:“那里有什么娑婆树,是月照山河之影。
月是太阴之精,月中有形如兔,故名为玉兔。”
春香又问:“小姐,那玉兔儿还是雄的是雌的?”美人笑道:“这丫头问得好笑。
这月里的东西,雌雄焉能知道?”春香笑道:“玉兔儿若是个雄的,想嫦娥亦可暂时消遣。”
美人喝道:“胡说!”众丫鬟都笑起来。
言来语去,不觉已是三更。
众丫鬟道:“夜深露重,恐伤玉体,被儿薰得香香的,请小姐睡了罢。”
腊梅道:“这一回我们的瞌睡上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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