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禅真逸史(明代古典小说妙相寺全传)第76页

太公父子二人深感林澹然之德,款待如父母一般殷勤周密。

一日,林澹然思念故乡,辞别张太公父子要行,张太公与大郎再三留住不放。

林澹然道:“小僧在贵庄搅扰多时,感恩不浅。

但小僧久游方外,今欲归故园,暂且告别而图后会。”

太公心下不舍道:“小儿被魅,名已登鬼箓,幸吾师救拔,得全性命,恩若丘山。

老朽久怀修行之心,恨无接引之路,今得吾师早晚教诲受益实多,岂忍遽别?况狐精畏吾师威德,故不敢来,倘吾师去后,此怪复来,小犬之命又难保矣。

吾师不嫌小庄鄙陋,改为佛堂,在此修持,朝夕相处,胜如云游远方,奔驰辛苦。

乞老师三思,幸勿推阻。”

林澹然辞道:“贫僧在此叨扰已久,今日之别,非是无情,实欲归故乡一探父母坟墓,以终天年耳。”

张找道:“敝境亦是东魏地方,又非他乡外国。

小庄虽窄,颇可容身,粗茶淡饭,足供朝夕。

吾师出家人,随处为家,何必如此坚执?”林澹然道:“大郎恁般说时,使小僧措身无地矣。

非有他说,只因在此搅扰,心实不安。”

张太公道:“吾师此别,相会未卜何日,使老夫恋恋不舍,心实黯然。

小儿无福,不能终获庇祐。”

说未毕,泪随言下。

林澹然道:“贫僧何德,感承贤乔梓如此相爱,何以克当?使小僧不忍相别,愿在此朝夕聆教。”

张太公父子大喜。

自此林澹然住在张家庄内,择日妆塑佛像,改造禅堂方丈,后面另起卧室厨房,修缉墙垣完固。

拨三四个家憧伏侍,洒扫炊囗。

张太公使人馈送不绝,时常往来,谈禅讲道。

荏苒之间,不觉寒来暑往,又早一载有余。

林澹然朝夕演习天书,自天文星象以至术数阴阳,无不精妙。

虽然安逸清闲,但朝夕计念杜成治和李秀,放心不下。

后闻得传言杜成治受惊物故,朝廷抄没家产,暗中垂泪叹息,寝食不安。

继后又闻得梁国人来说,杜都督妾生一遗腹之子,心下私喜,恨不能一见。

只是难返梁国,怏怏而已。

当下时值隆冬天气,彤云密布,白雪飘扬,自早至午,看看下得大了。

怎见得好雪?宋贤有赋为证:

时惟岁暮,序值隆冬。

拥红炉而不暖,披重裘之蒙茸。

(云爱)(云逮)云气,凛冽阴风。

瞻昏霾之四合,睹冰霰之集空。

始焉飘飘洒洒,顷之霏霏芃力芃。

如鹅毛之细剪,似玉甲之零空。

张君无由会莺红于月下,郝子何能晒诗书于腹中?程门伫立,盈尺弥恭;山阴访故,半道运踪。

谢蕴之才高,不言飞絮;子卿之节劲,独矢孤忠。

翳边城之逋寇,银夏忽丧夫黄屋;蔽潮阳之请夫,蓝关漫拥乎青骢。

披鹤氅而绕竹,神翁兴逸;指白马而作赋,子建才充。

以至渔人独钓,学子勤攻。

寒江披一蓑于芦获,庭除映万卷之雕虫。

腴梅花于岭上,折竹梢于修丛。

号猿声于谷口,印虎迹于林东。

乱曰:儿童喜而埏为人兽兮,且幻出夫奇峰;诗人感而形诸吟咏兮,拟麻衣之色同。

农庆为瑞,士征为丰。

唯寒素之怨尤兮,苦裂肤于陶穴;羌成卒之甲冷兮,悲堕指于胡风。

彼华堂欢宴檀板兮,觉犹嫌乎酒薄;况山僧独宿纸帐兮,又何堪寂寞之情棕。

林澹然策杖独立柴门内竹屏边看雪,只见一个黑瘦汉子,头带卷檐毡帽,身穿青布道袍,脚着多耳麻鞋,背上斜驮包裹,手里撑着雨伞,张头探脑望着门里。

林澹然正欲问时,那汉放下伞,走入门来,对澹然声诺,问道:“师父,这里可知道有一位林长老么?”林澹然道:“俺这里不知,别处去问。”

那汉道:“原来京都妙相寺中为副住持的,因触犯了梁主,逃奔出来。

一路打听消息,寻到此间,闻说在这地方左近处藏顿,师父岂有不知?”林澹然怒道:“俺出家人那管闲事!快出去,不要在此缠绕。”

那汉又仔细看了半晌,把伞柄顿一下,笑道:“几乎错了!林老爷休得相瞒,老爷正是林住持。

虽不认得详细,却也曾在图像上记得明白。

今日相逢,他乡遇故,也不枉了小人一场跋涉。”

林澹然惊道:“足下是谁?那里相会?为何认得林某?”那汉道:“暂借一步告禀。”

二人同到佛堂上来,那汉放下包裹,纳头下拜。

林澹然扶住道:“足下何姓?从何处来此?敢劳重礼!”那汉拜罢,道:“老爷与小人是旧邻,曾相见数次,为何忘了?”林澹然思了一会,道:“虽然而善,实失忘了尊姓。”

那汉道:“小人姓沈名全,浑名叫做蛇瘟便是。

住在妙相寺后墙小巷内,每常寺中往来,老爷却也曾会面。”

林澹然笑道:“原来就是沈兄。

黎赛玉娘子,就是公浑家么?”沈全道:“正是小人妻子。”

林澹然道:“向闻人说你出外为商,怎地不回家去?却来寻俺有何话说?”沈全道:“一言难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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